【第六章】


  由於和詩縈還在冷戰中,每天一早只要想到要上學,總覺得提不起勁,對鏡子梳頭髮的時候,子言會順便作起怪表情,鬆鬆淤滯的情緒。

  媽媽一早準備好早餐就出門了,子言穿好制服下樓,餐桌上的爸爸見到她,拿起正在閱讀的本子問:

  「子言哪,這是誰畫的?」

  「唔?」

  她漫不經心地瞧一瞧,瞧不出所以然,正想搖頭,登時想起那本小冊子是海棠的!

  前天幫他救起小冊子,就順手帶回家了。

  「你怎麼可以隨便看人家的東西啦!」

  子言衝上去,一把將小冊子搶回來,佯裝對爸爸生氣。

  「是妳自己擺在客廳桌上的。」子言的爸爸無辜地撇清,然後又問:「裡面的東西不是妳畫的吧?」

  算準她沒那個天份才這麼問嗎?子言警戒地瞪視他一會兒,才一副沒什麼大不了地回答:

  「是學長畫的啦!本子我忘記還給他了。」

  「送妳回家的那一個?」一提到那個不像學長的學長,他不禁又皺眉頭。

  「對啊!怎、怎麼樣?」

  「他在這裡面畫的東西,有幾件作品設計得不錯。」

  子言的爸爸頓一頓,考慮到和對方還不是很了解,話只說到一半。子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面拿起吐司,一面偷偷盯瞅父親,最後還是壓不住好奇心。

  「然後呢?你真的覺得不錯啊?」

  「嗯!」

  他攤開報紙,認真瀏覽半晌,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就在子言心急得要追問下去,他又從報紙中簡略地說:

  「有機會就問問他還有沒有其他的作品。」

  子言喜出望外,卻不敢大肆張揚,只將快樂含進香噴噴的吐司裡:「好!」




  子言懷著難得愉快的心情來到學校,誰知才剛踏進教室,發現同學們議論著什麼的氣氛有些詭異,秀儀見到她,馬上臉色大變地衝來。

  「子言!子言!妳知道嗎?詩縈剛剛昏倒了。」

  「昏倒?」

  「也不算真的昏倒啦!不過她說呼吸困難,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整張臉變得好白喔!後來是有好多了,不過教官還是帶她去保健室休息。」

  「我去看看!」

  子言立刻跑出教室,一路上擔心得心驚膽跳。詩縈會不會死啊?她明明說過心臟的人工瓣膜可以撐很久的,怎麼現在就出狀況了?萬一事實上是,她只剩幾個月不到的壽命,萬一像電視上那麼演的話,怎麼辦?

  她粗魯地打開保健室的門,把裡頭的醫護人員嚇一跳。

  「要保持安靜啊!」戴著方框眼鏡的中年婦人厲聲警告。

  「對不起。」子言踮起腳尖,想看看她身後的床位:「那個……她還好嗎?我是她同學。」

  「妳們是同學啊?」醫護人員的語氣放得和緩多了:「看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不過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妳先陪她,我出去連絡。」

  「好。」

  子言用力點頭,等醫護人員踩著分秒必爭的步伐走出保健室,這才望向被青色簾子半掩的床位。詩縈仰躺在上面,用手背半遮住臉,胸部的起伏還是稍嫌急促,拼命在吸取氧氣一樣。

  子言慢慢走近,詩縈的臉色果然很慘白,不過還在好好地呼吸,她因此放心嘆息。

  「妳來幹嘛?」詩縈已經知道進來的人是誰,並沒有移開壓在眼睛上的手,虛弱地問。

  「看妳啊!妳怎麼樣?」

  「死不了啦!」

  她無所謂地提到「死」,讓子言心酸了一下。如果是以前,她會嘮叼地罵詩縈幾句,可是現在兩人還沒和好,很多話都不適合說。

  詩縈見她一直安靜地站立,在硬梆梆的枕頭上側過頭:「我沒事,妳回教室啦!」

  詩縈耳邊的髮絲有幾綹散在她陶瓷般的白皙臉龐上,儘管病懨懨的,還是那麼楚楚動人,子言一時之間看得有些出神。

  「我在這裡陪妳,就可以不用去上課了。」

  她兀自拉張椅子坐下。詩縈不想多費力氣跟她爭,將棉被拉到下巴,疲倦地閉上眼。

  想睡覺了嗎?子言雙手規矩地交疊在膝蓋,悄悄審視她的狀況,然後無聊地望望窗外,一大片藍天白雲,今天天氣好好喔!

  「話先說在前頭,如果妳也喜歡柳旭凱,就別管我怎麼想。」

  詩縈忽然出聲,還提到柳旭凱,子言身體緊繃了起來。詩縈已經睜開雙眼,生氣盎然地注視子言。

  「我還是會繼續喜歡他,不過那是我的事。」

  「……就算我跟他交往也沒關係囉?」子言問得幾分挑釁。

  「……那是妳的事。」

  詩縈一瞬間還是露出不情願的神情,一個轉身背對她,將薄被拉得更高。

  子言鬆開僵硬的肩膀,凝視詩縈不打算再理會她的背影。

  什麼時候她也能像她一樣,那麼明確地知道心裡想要的是什麼,不讓自己後悔似地付出情感,而且熱情得不怕揮霍。

  她好羨慕。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晴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