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她喝不下那杯鮮奶。
子言手拿結出水珠的玻璃杯,吸了三口氣,還是無法強迫自己嚥下。
她放棄,將杯子擺回桌上,惹來父親關心。
「妳不是很愛喝鮮奶嗎?」
子言受驚地看他一眼,馬上垂下眼瞼:「胃痛。」
不光是對鮮奶反常,就連平常她是怎麼和爸爸應對的,也記憶不起來。
反倒是爸爸和那個陌生女人在一起的場景,還有闖進他們之間的小孩笑聲,一天比一天清晰,然後變成一個鉛塊,始終沉甸甸壓在心頭上。
「怎麼會胃痛?妳該不會跟妳爸一樣胃都不好吧?要不要吃藥?」媽媽聞聲,也走過來了:「還是叫爸爸開車載妳去學校?」
子言閉口不言,緊緊望住母親的臉,她知道嗎?那幾個爭鬧不休的夜晚,媽媽和爸爸會不會就是為了另一個女人的事而吵架?會不會……蒙在鼓裡的人只有她而已?
「怎麼了?要就跟爸爸一塊兒走?」
他的手才剛碰到子言肩膀,子言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躲到另一邊去。
她看著爸爸的手還晾在半空中,趕緊抓起書包:「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為什麼一切都不一樣了?爸爸一向帥氣的臉、媽媽溫柔的性情、他們之間再平凡不過的對話……在她眼裡,都不一樣了。到底哪些是謊言,她沒有頭緒,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還有哪些是真實的呢?
「子言,子言?」
詩縈推推她,她才從無解的思緒中回神,看看在面前晃來晃去的照片。
「這是什麼?」
「我們去動物園的照片哪!我把它洗出來了。」
「妳不是寄檔案給我了?」
「這不是要給妳的。」詩縈揀了一個空位坐好,在百摺裙底下優雅地交叉雙腿:「我突然想到,也得給海棠大哥一份,所以直接加洗出來了,有空拿給他吧!」
「呃……可是……」她想起他在車站外的道別:「我應該沒什麼機會再遇到他了。」
詩縈好奇地偏起螓首:「妳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悶悶不樂嗎?」
「我沒有悶悶不樂呀!」
詩縈依舊歪著頭打量她言不由衷的表情,半晌,說:「其實我之前就想跟妳說,跟海棠大哥那個人來往還是不要太深入比較好。」
「什麼意思?妳不是也覺得他的人不錯嗎?」
「我沒說他不好,不過畢竟他的背景比較複雜啊!妳會想要接近他,應該是好奇的成分比較多吧!他長得不錯,來歷又特殊,本來就很容易讓我們這個年紀的女生感興趣,妳一定也覺得很好玩吧!所以我在想,妳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把他當作乾哥哥?」
個性較為理性的詩縈,有條有理地分析起子言對海棠所萌生的情感:
「可是,子言,海棠大哥已經算是大人了,他一定沒辦法一直陪妳玩這種扮家家酒的遊戲,他有跟我們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呀!他還要工作,也許有女朋友了也說不定,當然不可能老是把重心放在高中生身上,對吧?」
子言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想到,壓根兒都沒想到自己和海棠生活上的差異,還有,在他眼裡又會是怎麼看待自己。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愛湊熱鬧的高中生嗎?
詩縈見她一臉醒悟的愕然,覺得好笑地打趣問:「妳不會以為他會認真地和我們這些未成年少女來往吧?」
「可是,我不是因為好玩才想見他的,想見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唔……」詩縈想一想,十分肯定地回答她:「除了戀愛之外,想見一個人絕對都需要理由啊!」
「我、我也不是喜歡他啊!我是……哎呀!我不會講啦!」
見子言自己都混亂了起來,詩縈呼出一口氣,直接下總結:「好吧!不管妳是怎麼想的,『妳』是不是海棠大哥想見妳的理由,這才是重點吧!」
說真的,詩縈的話果然有效地壓下子言一堆亂糟糟的疑問,雖還愣著,卻已經沒那麼激動,其實還有點明白了。
所以他才那麼輕易地說再見嗎?把她當作一個少不經事的過客,道別也變成無所謂的事。
望著色彩分明的合照,胸口會一陣抽痛。
原來她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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