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海棠並沒有待太久,說了一些今天去看向日葵的事,將那瓶柳橙汁喝完,便起身告辭。

  「我送你出去。」

  子言不管媽媽會有什麼反應,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出門。海棠站在她家門口外的街道,輕聲要她回去:

  「到這邊就可以了,快進去吧!」

  「嗯!」她點頭,卻還是不進去。

  「我看妳進去。」

  「啊!對了,手帕!」她掏出那條繪有太陽的手帕,塞回海棠手中:「說好要給你了,你收著。」

  「好。」

  「那個……海棠大哥……」

  「什麼?」

  現在的她,不似稍早以前在客廳那麼快樂,那些高昂的情緒像是夏季熱鬧的風吹過,透明的瞳孔宛如深秋,鋪了一地的綢繆。

  「當我知道你把我的手帕帶在身上的時候,我高興得不得了,怎麼說呢……一想到自己是被喜歡的人放在心上的,真的很高興。我知道海棠大哥有一段痛苦的過去,要讓別人走進你心裡並不容易,需要不小的勇氣。因此,為了獎勵那份勇氣,我會好好的,你會看見我過得很好,不用擔心。」

  他轉為驚訝。

  「可是,為了負起這個責任,我需要的勇氣也不少,只要海棠大哥能看著我,一直看著我,我就有自信走下去。是我自己喜歡你的,沒有人支使,以後,如果我不喜歡你了,就會讓你知道,不用別人的指點。」

  難道她聽見他們的對話嗎?還是,她其實敏感得察覺到他和媽媽的顧慮,只是不說而已。

  「所以,能不能請你答應我,如果以後決定要分開,也不要是因為別人的關係才放棄。我也能答應你相同的事,這是約定!」

  海棠以為年紀輕輕如她,談起戀愛總免不了天真了點,然而她卻比預料中還要懂事。或許她帶他回家也是別有苦心,希望媽媽能接受他,希望媽媽能放心。若是因為父母的離異所磨練出來的人生,也未免過於悲哀了些。

  他用小指勾住她舉起的手,定下契約般地勾勾手。子言這才笑顏逐開。

  「妳比我還會杞人憂天呢!現在的我……根本沒辦法想像以後不會喜歡妳。」

  他將他們的手拉近,子言跌一下,栽進他胸口,感覺海棠溫熱的唇輕輕啄過她臉頰。

  時間洪流彷彿為了這一刻而靜止了零點零一秒,她真的那麼感覺到。

  海棠離開她身邊,子言卻還傻氣佇立,西下的日落斜斜照進這條平靜巷道,暖暖嫣紅了她青澀的臉龐,而他的眼眸溫柔而笑,彎成了橋。

  為什麼很幸福很幸福的時候,又會擔心它有一天會消失不見呢?

  能不能一直很幸福?

  這樣的願望,怎麼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奢求?這樣的想法不是太寂寞了嗎?

  深夜,讀到一半的課本上,子言在空白的地方寫下一些感觸。盯著那些淡淡愁緒的字句,她闔上課本,趴在上頭,出神凝望今天和海棠出遊所帶的背包還安穩地掛在衣架。

  她想起那輛公車上的拉環跳舞般地不停搖晃,想著炙熱陽光曬在皮膚上的點狀刺痛,想著自己在花田中央的哭泣,想著他說到「幸福」兩個字聲音裡的柔煦語調,想著臉頰上那個出其不意的吻,是溫暖的洋流,從她整個人滿了出來,流呀流的,又回到那片金黃色的海。

  他們都曾經深刻感受到幸福的那片海,夏天一過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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