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高一運動會前夕，我收到高中生涯的第一封情書，身經百戰的湘榆則已經有五封戰利品了。

　　那是隔壁班一位籃球打得不錯的男生，我知道有這個人，可是從未交談過。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他偷偷把裝在信封的情書放在我抽屜，我看著信上署名想半天也想不起這個人。湘榆於是趁一次下課拉我去廁所，路過隔壁班，悄悄向我打暗號說那個男生就是現在坐在窗檻上的人。

　　陽光型的大男孩。當他發現我路過他們班，登時止住大笑，靦腆地壓低視線。他強烈在意著我的存在，害我也匆匆別過頭，加快腳步通過。耳邊只有我和湘榆制服裙擺的相互磨擦，伴隨著湘榆錚錝的竊笑一起落荒而逃。

　　「我答應你們交往。」

　　湘榆大表滿意地拍拍我肩膀，我敬謝不敏，把她手捏走：

　　「謝謝，心領了。」

　　「為什麼？他有什麼不好？」湘榆哇哇叫地為他抱不平，誇張得好像他倆多熟一樣。

　　他沒有不好，也沒有哪裡好，他不是顏立堯，不是顏立堯就不行啊！

　　雖然我對隔壁班男生沒意思，但要回覆他的情書還是讓我煩惱得要命，更糟的是，他偏偏挑運動會那天約我見面。

　　因此，運動會當天，校外的小攤販賣力吆喝，校內各項競賽如火如荼地展開，唯獨我是怎麼也High不起來的那個人。

　　「借妳？」湘榆順手遞出一條唇膏。

　　我覺得怪異地往後退：「不要，哪有人賽跑在擦這個的？」

　　「笨，這是讓妳去拒絕人家用的。」

　　「拒絕就拒絕，跟這有什麼關係？」

　　湘榆一派老經驗地嫵媚而笑：「被美女拒絕，總好過被醜八怪say no吧？」

　　這麼聽來也算有幾分道理。在嘴唇塗上淡淡的櫻花色唇膏，希望真能因此令他好過一點。

　　他約我見面的地方就在我們班外面，運動會的日子教室反而不會有太多人逗留。

　　好巧不巧，我們見面的時候整條走廊沒有其他人，是一條狹長而淨空的空間，我和他就像兩個好學生面對面地站立，因為緊張，彼此都不敢直視對方眼睛，只有心跳猶如交談般地噗通噗通悸動著。

　　我說，對不起。他笑著說沒關係，還說，那我們以後可以做朋友吧？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以後還想跟我做朋友，只是這種八面玲瓏的說法讓我們兩人都有台階下。如果我真的鼓起勇氣向顏立堯告白，會不會也聽到同樣的台詞？

　　不論是告白或分手的場合，「朋友」，真的很好用呢！一想到這裡，我便為這個男生感到傷心，也為自己傷心。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闖入我們的走廊空間。聽見迅速打住的腳步聲，我和他不約而同地掉頭，那不是別人，正是顏立堯進退不得地杵在樓梯口。

　　我們定格看著他，他也輪流看著我們。

　　隔壁班的男生略顯尷尬地抓抓臉，面向操場，我則愈來愈惶恓，惶恓得宛如做錯事的孩子……

　　顏立堯擺出平常吊兒郎當的態度，繞過我們走向教室之際，輕快落句話：「偷偷約會喔？」

　　我的胸口一酸，瞪著他到座位找零錢的身影，反擊回去：「我又不是你。」

　　他暫停動作，瞧瞧我，不管他有沒有想起和前女友在午休時的約會，顏立堯都一笑置之，然後再次繞過我們離開了。

　　「啊─可惡！」

　　我粗魯地揚腳一踢，踢得地上落葉高飛四散，差點連腳上運動鞋也踢出去。湘榆正忙著梳齊她的長髮，喃喃嘟噥：

　　「又愛又恨的，妳也真麻煩。」

　　「啊？是我的錯嗎？妳再說一次！」
　　
　　「好好好，是愛情的錯。」她雙手貼住我的背，將我推向操場：「可是現在先專心比賽吧！」

　　兩千公尺的接力賽，我們班一開始就跑輸其他兩班，輪到最後一棒的我上場之後，憑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終於追上第二名的名次，這項成績已經夠令班上同學欣喜若狂了，我卻有些失望，本來想拿第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