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大色狼，寫報告不會去學校寫呀？」

　　湘榆使勁地蓋上課本，鉛筆盒、計算紙全一股腦扔進書包。

　　「妳不陪我去買飲料啊？」我跟她一起搭電梯下樓的時候問。

　　「我又不認識她們，幹嘛幫她們買？妳也不用那麼聽話，蘇仲凱平常又沒對妳多好。」

　　湘榆一生氣，便會忘記顧慮我的感受，我無所謂地聳肩：

　　「買個飲料又不算什麼。」

　　「哼！我說那個男人呀……八成有戀母情節，媽媽過世，就遷怒到妳身上，沒品！」

　　我故意放慢腳步，從後方觀察還在氣頭上的湘榆正在亂甩書包，或許湘榆喜歡著哥哥，因此我不想讓她對喜歡的人有所誤會。

　　「湘榆，妳知道我哥是非常念舊的人嗎？小時候的東西他大部份都有留下來，而且收得很好。」

　　這回她不作聲，對我不解地挑高眉角。

　　「小時候我喜歡趁他不在，偷翻他的東西，後來被我翻到他小六的作文。」

　　「是喔？嘿嘿！那傢伙寫了什麼？」

　　「題目是『家人』，我記得很清楚，哥的作文裡有一段這麼寫，『12月20日，我的妹妹出生了，媽媽卻不見了』，媽媽過世是他快要唸小學一年級的事喔！」

　　湘榆沒吭聲，只是一臉憐憫地端詳我，不知道是對哥哥還是對我的同情，總之，她不再怒氣沖沖了。

　　「我想，哥哥只是不曉得該怎麼喜歡我罷了。」

　　我輕輕微笑，湘榆伸出手，煦暖地牽住我的，彷彿和我有什麼革命情感：

　　「他應該要知道的，不然怎麼做人家哥哥？」

　　所以我喜歡湘榆，她不會陳腔濫調地安慰那不是我的錯，我一點也不想聽那種話。

　　「我先回家囉！掰。」

　　來到交叉路口，湘榆揚手道別後便離開了。我自己到便利商店買了幾罐飲料，卻找不到蠻牛，店員說他們沒有進貨，只好再到下兩個路口的便利商店找，幸好它們有賣。

　　我忙著把飲料塞進購物袋，一面走出店門口，觸見有三四顆五彩透明的泡泡從圍牆那頭飄來，某戶人家的小孩正在吹泡泡，它們循著不規則的路徑飄浮，其中兩個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破碎了……記憶中，我總是一個人吹泡泡，那些寶石般的透明球體藏著一段又歡愉又寂寞的童年。

　　我看得出神，不料手一個漏接，那瓶蠻牛掉到地上，還一路滾呀滾到路邊，正想追上去，卻發現蠻牛不偏不倚地在一隻惡犬腳前停下來。

　　牠是隻鬥牛犬，通常那副尊容的狗都會被我主觀地稱作「惡犬」。

　　基本上，我不是個怕狗怕得要死的人，但萬一眼睛不幸和狗對上，我就會像被人施咒似地定住，連視線也移不開，笨笨地杵在原地和牠深情對望下去。

　　牠是隻體型中等的鬥牛犬，淡褐色短毛，皺巴巴的臉皮下翹起一枚白色尖牙，偶爾喘氣時還會露出紅通通的舌頭，最糟的是，牠為什麼跟我一樣動也不動呀？

　　一分鐘過去了，木頭人的我仍舊屏住氣，深怕一動牠就會立刻撲上來咬我。

　　怎、怎麼辦……牠的主人咧……

　　「妳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