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儀。」

  小茹繞到第二排架子後,用眼神向正在補貨的明儀示意,明儀探頭一看,原來是程硯和阿宅來了。

  「妳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給我。」

  「謝謝。」

  她快步跑向櫃台,收拾好東西,這時才發現外頭的雨又飄下來,這個禮拜的雨總是停停下下。

  「有帶傘嗎?」

  程硯這麼一問,明儀發現他手上拿的兩把折疊傘,笑笑:「嘿嘿!沒有。」

  嘴上那麼說,不過跟著走進櫃台的小茹倒是瞧見她背在身後的手偷偷將自己的傘推進櫃子深處。

  「總覺得最近小茹和阿宅的感覺不錯呢!」

  明儀撐著程硯帶來的傘,快樂地走在他身邊:

  「明明可以四個人一起走的,她卻不要。在宿舍也比較常提起阿宅的事,說他跟她以前認識的男生不一樣,不會滿腦子只想愛現、耍帥,很有深度……說到底,都是你的功勞。」

  他倒不以為然:「不管喜歡或討厭,只要妳室友能重新認識阿宅這個人就可以了。」

  「是是是。」

  她沿著傘緣望出去,黑鴉鴉的天空,沒有月亮和星星,有感而發:

  「你的眼睛能夠看見一般人所看不到的特質呢!做你的朋友……很幸運喔!」

  說著說著,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上次在便利商店那幾位女生和程硯交談的情景,想必程硯一定也會發現她們的優點吧!對她所不認識的女孩抱持著她所不明白的好感……啊!心情又怪怪的了。

  程硯見她不知何故而做了一次深呼吸,想到初識許明杰不久,他也用「幸運」來形容過朋友這件事。

  「我這種人,大概只適合當朋友吧!」他意味深長地回應。

  明儀不了解為什麼他的語氣透著一絲落寞,想要說點什麼,卻說不上來,於是她也保持靜默。經過橋面時,程硯像是想到什麼而止步,他從口袋拿出兩張票券,問:

  「對了,這部電影上映了,我記得妳說過妳想看,要去嗎?」

  那裡的光線不是太充足,明儀將票券接來,仔細辨讀,原來是幾個禮拜前那位短髮女生分送給大家的電影票,她因此訝異抬頭。

  由於她也不說好或不好,程硯又狐疑地詢問一次:「妳想去看嗎?」

  「……你在邀我嗎……?」

  他更是一頭霧水:「現在不正是這麼說嗎?」

  「我以為……你會跟你同學去……」

  「沒那個打算。」

  他看她還是呆呆的,又說:

  「如果妳不想去,我就把票給許明杰和他女朋友。」

  「啊!不是啦……」

  明儀欲言又止的,程硯接著猜:「或者妳想跟別人去的話……」

  「沒、沒有,跟你去很好!」

  她情急澄清,卻換來下一秒僵滯的尷尬。程硯是不知道該回應什麼的語塞,明儀則兀自苦思半天,最後逼自己直視他:

  「跟你去,沒有不好啊……」

  雖然見不到今晚月亮,不過被流動水面所反射的燈光還是溫柔映上她半邊臉龐,明明是銀白色的水光,在她臉上卻暈染成漂亮的櫻花色,帶著不認為自己有錯的倔強。

  他不小心看得出神,一向傻呼呼的明儀什麼時候有了這麼惹人憐愛的表情?讓他胸口瞬間緊揪到幾近屏息,還想在下一秒便將這個女孩抱在懷裡……

  「好嗎?喂,程硯?」

  明儀放大音量,他才如夢初醒,這場細雨彷彿這一刻才開始落下,落在屋簷和地面的雨聲份外清晰。她仍舊一臉困惑:

  「你沒有在聽?」

  「抱歉,剛剛說了什麼?」他收回視線,到現在耳朵才恢復知覺的樣子。

  「我說看電影的事,如果要在白天看,約下禮拜一好嗎?我記得那天我們兩個都沒什麼課。」

  「好。」

  聽見他沒有反對,明儀又燦爛地笑了。傷腦筋,不要表現得那麼開心的樣子,會讓那不知所為的衝動又敗部復活啊……

  送明儀回到宿舍後他便回去了。回去之後,坐在沙發什麼也不做,直到許明杰回來。見到程硯淨是靠著椅背,面對沒打開的電視,又發現桌上有張電影票,許明杰忍不住好奇:

  「你要看那部電影?」

  「嗯。」他這才起身,脫掉身上外套。

  「一個人?」

  「沒有,跟蘇明儀。」

  「喔……」

  許明杰嘴上什麼也沒說,不過那句搭腔聲拐了一個彎,拐出不尋常的意味。

  「怎麼樣?」程硯問。

  「你沒有強迫她跟你去看電影吧?」

  「我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是嗎?」他點點頭,咧開「那就好」微笑: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約她看過一次電影,不過那次是我死纏爛打,她勉為其難才答應的,好像跟男生一起去看電影是什麼壞事一樣。既然現在已經可以輕輕鬆鬆去看電影,那表示她走出前男友留下的陰影囉?這樣很好呀!」

  許明杰停一停,注意到程硯似乎對他的話感到驚訝:

  「我有說錯嗎?總是要有一個人取代她前男友,留在她身邊,不然她這輩子不可能會有幸福快樂的日子好過。」

  「……我知道。」

  他面色凝重,許明杰將宵夜扔在桌上,對他嗤之以鼻地一笑:

  「但是你不希望那個人是你對不對?不對,也不能這麼說,你希望那個人是你,卻又不能是你。」

  他發覺自己繞起口令,逕自嘿嘿笑了兩聲,就進房換衣服。

  後方響起雨水打入的聲音,程硯走到窗邊,原想將玻璃窗關上,當冰涼的雨水滴在他手背,想起那年顏立堯向他說起那十一度手的溫度。縱使這幾年來顏立堯的存在只是一通通有去無回的簡訊,關於他的回憶,只要閉上眼便能立刻回到過去,一切歷歷在目。

  他讀著那些簡訊,眼前浮現每一張顏立堯的笑臉,而喃喃自語:
  
  「那麼好強的你,如果知道自己被取代了,一定會很不甘心吧……既然如此,就好好地活下去啊!」

  他悔恨的聲音得不到任何回音,只能被吸入清冷的雨夜,淅瀝瀝,淅瀝瀝……與孤單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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