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許靜的花店「六個腳印」離阿海公司並不算太遠，平日就只有她和合夥人夢露當家。

　　這間店面比較特別的是，店內沒有擁擠凌亂的花花草草，而是將花材有條不紊安置在店內兩側，讓中央騰出一個大空間來。另外，牆壁和天花板漆上淡藍和深藍顏色的油漆，大概是這個緣故，才會有寬廣的視覺效果。整齊乾淨的印象受到不少女性顧客青睞，許靜保守地說，店內生意還過得去。

　　「抱歉，只能請你來我們店裡坐，這間店剛起步，我走不開。」

　　許靜端來一壺花茶和兩只杯子，阿海趁她倒茶的時候觀察這間店，客人雖然不能用絡繹不絕來形容，但一個鐘頭內或多或少一定會有客人上門，沒間斷過。

　　「我才抱歉，這麼晚才主動跟妳聯絡。」

　　他不為自己找藉口，直接道歉。許靜了解他的個性，笑而不語。喝下半杯茶後，她問道：

　　「阿海，你覺得這間店怎麼樣？」

　　「呃……很棒啊！真的。」

　　他真誠地表示意見，之後有些吞吐：

　　「不過，大家本來都認為妳會去做律師或醫生那一類的工作，沒想到妳真的開起一間花店了。」

　　他還記得許靜曾經私底下告訴他，海邊沒辦法種出漂亮的花，看不到什麼花海，甚至要找到一間花店也不容易，所以，將來她要開一間花店。

　　對於阿海的敬佩，她倒不以為然，作一次深長的呼吸，鬆下肩膀，好像剛剛才走完一段很長的路：

　　「不過，雖然當初盡力地想和海邊老家有所區別，可是現在這間店還是被我不小心裝潢成大海的樣子。」

　　一開始阿海不解，等到再次將這間店細看一遍才明白她的意思，粉刷成一片藍的花店十分有海洋味道。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蔚藍顏色，單是和許靜在一起，望進她清澄穩靜的眼眸，在她遞來茶杯時不小滑落到他面前的長髮，隱隱聞得到她慣用的洗髮精香味，這些小細節都能野火燎原地燃起關於那片大海的回憶。

　　慶幸的是，想起來的大部份是美好片段，因此，他經常在忙碌的城市中悄悄回味，又因為種種美好只能追憶，他在沉浸在過去的片刻裡，心，輕輕發著疼。

　　「對了，我再幫你上藥吧！還腫腫的。」她伸出手，小心觸碰他額頭。

　　「我……我擦過藥了，我同事……有給我一條藥膏。」

　　「啊……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位小姐嗎？」

　　「嗯。」

　　「很難得看到你跟女生那麼要好呢！以前在學校明明不太跟女生講話的。」

　　「哪有要好？」

　　他激動起來，態度不若稍早前的緊繃，反而滔滔唸起施佳懿這個人：

　　「她只會找我吵架，超任性的，又貪吃又狡猾，我從來沒遇過那麼我行我素的人。」

　　「呵呵！但是以前根本沒辦法想像你會跟女孩子吵架呀！」

　　這時，許靜的合夥人夢露突然爆出誇張尖叫，就像粉絲遇上大明星那樣，她對著電視興奮地又叫又跳。

　　阿海和許靜同時轉頭，原來電視正在重播前陣子當紅的偶像劇，那位後來竄紅的男藝人所飾演的男配角正為了女主角擋下一記拳頭。

　　這一幕，叫夢露和她正在接待的女客人都暫停所有動作，癡癡地把那感人的片段看完，接著熱烈討論起劇情來。

　　許靜回過頭，習以為常地笑：「她很迷呢！有那個人的海報、剪報、和DVD，還參加什麼影友會。」

　　阿海看著自己和許靜杯子裡的茶誰都不再動，任它冒著裊裊白煙，直到那些白絮帶離些許溫度，他才吐出意味深長的嘆息：

　　「人生真的很妙。有時候一些意想不到的發展，是從前想也沒想過的，後來卻像命中註定那樣成真了。」

　　許靜似乎懂得他在說什麼：「但是也有些時候，一回頭，才發現一切都沒變，一直都在那裡喔！」

　　然而她的話，他卻怎麼也無法參透。

　　「對我來說，阿海都沒變呢！我想，我大概是想見見一直都沒變的阿海，才主動找你。見到你真的跟我想像中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陌生的台北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她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依舊保持與世無爭的淡定，阿海無法猜到她此刻的言語以及表情會不會有什麼特別涵意。也許什麼意思都沒有，但他就是怎麼也體會不了，最了解許靜的人並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