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那株原本應該生長在沙漠的仙人掌，如今在電腦螢幕旁也生氣蓬勃地伸展無數根小刺，幾天沒澆水，仍舊綠得亮眼。

　　阿海自那棵植物移回視線，途中，和斜對面的浩克對上，他也朝施佳懿桌上瞧一眼，再聳聳肩。

　　向來對工作很有幹勁的施佳懿已經連續請假一個禮拜了。第一天，小惠曾經好奇地向部長探聽，部長只說她請假。第二天沒見到人，隔壁部門的同事找她不著，又問部長，部長還是說她請假。第三天，小惠和一些同事猜測她八成請長假出去玩了，那之後，就沒人再追問她沒來上班的事。

　　阿海卻無法跟他們一樣一笑置之，他在午休時間和浩克一起吃飯，忍不住提出心中疑慮：

　　「施佳懿一直沒來，你說，她會不會出事？」

　　「出事？出什麼事？」

　　浩克雖然也在意，但回話的時候還是猛嚼滿口炒麵，阿海的炒飯則一口也沒動，他憂心忡忡做出幾種猜測：

　　「像是……星期天晚上要去公司的路上出車禍，所以她才沒有來赴約？」

　　「笨蛋，她是搭捷運通勤的，除非捷運翻車，不然哪來的車禍？」

　　「不然，自己一個人在公司外面等的時候，被誘拐還是綁架之類的？她手機一直關機耶！」

　　「喂！真的這麼嚴重的話早就上報啦！」

　　他吐完阿海的槽，隨即搔搔下巴，又興沖沖直晃手上筷子：

　　「欸欸！你看，會不會是像電視演的那樣？她在下著大雨的晚上癡癡等著你，結果後來著涼，重感冒了。」

　　「你說的才最扯啦！那天天氣好的很，哪來的雨？」

　　浩克掃興地兩手一攤，埋頭吸入好幾根麵條。他勸阿海不用擔心，也許施佳懿真的一如小惠所言，快快樂樂渡假去了。

　　阿海心想也對，那位大小姐行事本來就毫無邏輯可言，就算突然接到她電話說她正在巴黎的香榭大道逛街，也不足為奇。即便理智是這麼說服自己，當他將文件交給部長簽章的時候，還是不自覺脫口而出：

　　「部長，請問……施佳懿有沒有說她什麼時候會回來上班？」

　　剛過半百的部長從文件中抬頭，推推眼鏡，笑笑：「也對，夥伴一直沒來，很困擾喔？」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等他講完，部長又自顧自讀起文件，沒要沒緊的：「我想下禮拜應該就會來了吧！」

　　「那，請問是她本人親自打電話請假的嗎？」

　　「唔……是人事部轉告的，來。」他將簽好的文件遞向阿海，揚起「辛苦你了」的上司笑容。

　　部門裡的職員請假一個禮拜不算小事，部長卻表現得老神在在、漠不關心，再追問下去反而有囉嗦之嫌。阿海只好無功而返，才坐下，浩克立刻用SKYPE傳送訊息過來，附上一個驚恐表情：

　　「該不會是上次的設計部事件被發現是她動的手腳，鬧到人事部去，所以要把她關禁閉吧！」

　　阿海想要回嗆他想太多，可是雙手才放在鍵盤上，怎麼也敲不下一個字，面對浩克那不無可能的字句，一陣不安湧上心頭。說起來，當初是他強迫施佳懿去設計部交還檔案的，如果她因此出事，他也難辭其咎。

　　看看其他同事照著往常步調在工作，好像施佳懿的消失對於這個地方並沒有絲毫影響。阿海也想樂觀以對，但施佳懿的狀況未明，偏偏就是無法放心。

　　阿海拿著部長簽過的文件來到停車棚，半路，曾經轉向那排蓊綠的行道樹，蟬鳴的聲勢隨著氣溫扶搖直上，今天聽上去莫名有幾分空洞。他站著聽了一會兒，暫時將不明的原因擱下，將文件放進置物箱後便拿出一頂白色安全帽，遞向旁邊：

　　「哪！給……」

　　他望著空無一人的身旁，住了嘴，緩緩將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