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阿海和施佳懿正式交往的事，第一個知道的人是浩克。

　　從芒草田回來當晚，浩克便問起他怎麼後來沒再回去上班，阿海這才吞吞吐吐從實招來。

　　不料浩克的反應相當大，他誠惶誠恐地退到沙發角落，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你……你終於落入她的魔掌中了嗎？」

　　「什麼魔掌？不要亂講。」

　　阿海不太願意深入這個私人話題，自顧自收拾桌上碗盤。浩克反而更好奇，湊過來，興致勃勃地探問：

　　「欸，她怎麼逼你就範的？強吻你，然後要你負責？對吧？」

　　「沒有啦！」他推開他的頭。

　　浩克還不死心，又挪回來：「喂！透露一點嘛！你們是怎麼開始的？」

　　「你很煩耶！」

　　「你是不是對她發誓，從今以後你會忘記許靜，只愛施佳懿一個人，這麼肉麻兮兮的啊？」

　　他原想捉弄憨直的阿海，卻見到阿海暫停收拾的動作，愣住。

　　「怎、怎麼了？是有說，還是沒說啊？」

　　阿海還是沒吭聲，浩克腦筋一轉，發現新大陸：

　　「喔─！你果然被施佳懿霸王硬上弓了喔？」

　　啪！阿海拿起浩克平常在翻閱的雜誌朝他身上扔去，難得出現發怒的表情：

　　「就說不是。是我自己說喜歡她的。」

　　浩克驚訝得合不攏嘴，阿海不理會，兀自走進沒開燈的房間，不料腳下絆到什麼，害他小腿撞到牆邊櫃子。

　　藉著客廳透過來的燈光，阿海看清楚腳下東西，地上有幾本從書櫃上掉下的書和雜誌，大概是白天出門太匆忙，隨手把書塞成一堆，後來又通通掉出來了吧！

　　他彎身一本一本撿起，撿到其中一本時打住動作，是那本畢業紀念冊，怎麼這麼巧？原本應該要在角落裡靜靜塵封的，卻三番兩次闖入他現在的生活裡。

　　阿海專注凝視著紀念冊封面，好久，真的好久，沒有翻開第一頁，他將書本一一放進書櫃，完成這一連串的小工作後，才動手開燈。

　　「好痛。」

　　剛剛撞到書櫃的小腿，看起來應該會有不小的瘀青。

　　「對了！」

　　想起什麼，阿海走到另一邊矮櫃，拉出其中一層抽屜，翻出一條藍色藥膏，是「喜療妥」，自言自語：

　　「記得這個好像專治瘀青吧……」

　　這條「喜療妥」是施佳懿給他，卻被他轉送給浩克，後來施佳懿為此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幾天後阿海還是向浩克要回來了。他倒在床上躺平，將藥膏拿到日光燈下，在面前左右端詳。

　　奇妙的是，他端詳得愈久，下午在芒草田邊施佳懿那閃耀的笑臉竟愈發清晰，伸出手，就能觸摸到她柔軟髮絲下那微微泛紅的可愛臉龐似。

　　想到這裡，阿海幾分鐘前還繃得嚴肅的表情，像水一樣，柔柔鬆開。




　　一如往常的上班日早晨，阿海騎著摩托車來到公司，剛停好車，旁邊就有人衝過來挽住他的手，元氣飽滿的聲音。

　　「早安！」

　　其實還沒聽見聲音之前，單憑她挨近的方式，阿海早就猜到是施佳懿。

　　「早、早安……」

　　他實在沒能習慣親密的動作而好緊張：

　　「妳今天……今天好早到。」

　　施佳懿倒是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她勾著阿海的手，雀躍說起自己的事：

　　「人家昨天怎麼也沒辦法睡著，今天乾脆坐早一班車到公司等你。」

　　「等我？什麼事？」

　　他問了一個笨問題，施佳懿圓睜著大眼睛盯視他一會兒，甜甜笑道：

　　「現在沒事了。」

　　因為已經見到面了。她應該是這麼想的吧！阿海望望天空，對於這種靈犀一點通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這一路前往辦公室的路上，他們這一對遭到不少公司同事側目，最大的原因並不是施佳懿，而是總是落荒而逃的阿海，這回並沒有絲毫抗拒任由她黏得緊緊的。

　　這些指點愈來愈多，他再也忍不住，在進辦公室前擋住施佳懿，將雙手按在她肩膀上，鄭重其事：

　　「施佳懿，我有話想跟妳說。」

　　「好。」

　　「呃……妳可能會不高興，不過我認為我們雖然在、在交往了，在公司裡還是公私分明比較好。」

　　他預期會有一場數落，不過施佳懿只是懵懂問他：

　　「跟我交往，你覺得很丟臉嗎？」

　　「咦？不是！妳怎麼會那麼想！不是那樣……」

　　「那麼你的意思是，在公司裡要保密囉？」

　　「不是保密，是不必要特別張揚……」

　　「好吧！我知道了。」

　　她揚起嘴角答應，爽快的程度害阿海回不了神，追上去，再三確認：

　　「妳沒生氣啊？」

　　「因為，你不是為了要和我撇清關係才這麼要求的吧？」

　　「當然不是啊！」

　　阿海先是理直氣壯地否認，隨後又顯得難為情：

　　「是因為……不能專心啦！」

　　衝著他欲言又止的回答，施佳懿笑盈盈繞到他面前：「你看，這種理由我一定會接受。」

　　阿海微微傻笑，雖然說不出心頭暖洋洋的感覺是什麼，在走進辦公室之前，他們還是偷偷牽手走了一小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