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許靜從外頭正要回家,遠遠望見神似關子民的人影從堤防跑下沙灘。

  他回老家來了?許靜快步追上,可是無法太快,微跛的左腳拉下不少速度,因此才跑到一半,便看著關子民毫不猶豫地往海裡跳。

  她知道關子民從前就有個習慣,只要情緒大起大落的時候便會去海裡游泳。

  想必他已經看過阿嬤了。既然沒有好好待在家裡,難道被長輩教訓了嗎?或者跟阿海起衝突?

  她站在岸邊,胡亂設想各種可能性,不過,浪一陣一陣打來,甚至弄濕她的鞋,都還沒見到關子民浮上來的身影。

  「關子民!關子民!」

  不祥的預感。許靜著急地搜尋海面,今天風大,那些白色浪花比往常要可怕許多。太久了,他下去太久了……

  許靜決定朝海中跑,當海水淹至腰際,她伏下身開始划水,偶爾比較大的浪打上來,幾乎淹過她頭頂,她咳了幾聲,繼續奮力和潮流搏鬥。

  「關子民!咳咳……關子民!」

  眼看迎面又是一道長浪,她下意識閉氣,接著整個人被強勁的水花壓入水面下……

  有隻手即時攬住她!她不用睜開眼睛,也知道那是關子民。

  他半拖半拉地將她帶上岸,渾身濕透的兩人一起跌坐在沙灘。

  「妳到底在幹什麼?很危險耶!」等到能夠順利呼吸了,關子民向她發脾氣。

  許靜不虧是許靜,縱然是在危急時刻,還能極力保持冷靜。她蒼白著臉,顫著聲音說:

  「我看到你跳下去,一直沒有上來……」

  「那妳也不能跟著一起跳!妳是好學生,老師沒有教過你嗎?」他這脾氣發得有點無理取鬧。

  「我沒有想太多。」

  「妳應該要想的!更何況妳的腳……」

  猶如觸碰到不能碰的痛處,關子民倏然住嘴。許靜等不到他繼續說,動手抹去臉上的水滴:

  「該好好想的人是你。已經走掉一個阿嬤還不夠嗎?」

  這句話很有效地叫他噤聲,關子民負氣瞪住沙灘上被他們腳步狼狽拖行過的痕跡。

  他安份了,許靜才審視他臉上瘀傷,問道:

  「跟阿海打架?」

  「……都是他打的,我沒動手。」

  他頓一頓,想到該問的事:

  「妳為什麼會回來?」

  「我已經回來三天了,店裡忙了好幾個月都沒休息,這次給自己放久一點的長假。關子民,到我家擦藥吧!」

  「妳回去就好,我想一個人。」

  許靜無視他的冷淡,反而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無比堅定:

  「別再一個人了。」

  他倒吸一口氣,面對她纖細的手深蹙眉宇。他覺得他還在那片海溺著水,阿嬤走了,他的救贖也跟著化為烏有。許靜的手一如汪洋中的浮木,他反握住她,感受到冰透的溫度。

  「很冷吧?」

  「現在十二月。」

  關子民抱住她,要幫她取暖般,安靜摟著。海風掃過他們濕淋淋的身體,是冷得發抖,不過彼此的體溫是炙熱的,他們就這樣維持了幾分鐘,關子民才將臉埋入她小小的肩窩。

  「我已經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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