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即使私底下聯絡不上關子民,他在電視和報紙上的曝光率還是很高,拍戲片場、活動代言等等的場合,總有記者問起毫不相干的許靜。他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親吻她?緋聞女友知道這件事嗎?

  關子民不是充耳不聞,就是面無表情地以「謝謝」兩個字作為回應。他從不在鏡頭前提起許靜的事。

  「口風這麼緊,八成被下了封口令吧!」

  後方突然有人說話,許靜倉促回頭,見到施佳懿正抱著雙臂站在門口。

  「我敲過門囉!不過妳好像看電視看得很專心。」

  許靜用遙控器關掉電視,還沒起身,施佳懿先一屁股坐在她床上,將手上的小瓷盤遞出去:

  「請妳。下班的時候買回來的。」

  「啊……謝謝。」

  接過盤子,美麗精緻的蛋糕外型令她讚嘆,淺嚐一小口後頗為驚喜:

  「好好吃。」

  見她識貨,施佳懿的心情好轉,開始老學究地說起那間蛋糕店的歷史淵源、師傅的資歷、還有蛋糕食材。許靜聽得興味,施佳懿機警地住口:

  「很好笑嗎?」

  「不是,妳不要誤會。我只把蛋糕當作食物,從沒想過要研究跟它有關的東西。不過妳不一樣,妳吃東西,好像是確認過它的價值以後才願意青睞它。」

  許靜說話帶著一點文言文腔,施佳懿並不自在,悻悻然解釋:

  「這是興趣,對於感興趣的事情不是應該要了解透徹嗎?」

  「是啊!阿海說得沒錯,施小姐一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然後勇往直前,這一點很叫人羨慕。」

  言、言下之意是,阿海在許靜面前稱讚過自己囉?施佳懿暗自竊喜,不過嘴巴還是改不了油嘴滑舌:

  「妳是不是希望某位大明星跟我一樣勇敢,直接在電視上公開承認呀?」

  施佳懿要套出秘密一般,雀躍地抱起雙膝等待。許靜見她這模樣頗有姐妹淘窩在床上聊心事的感覺,不自禁地歡喜。不過深知施佳懿高傲的自尊,即便被追問在笑什麼,她也選擇避重就輕。

  「在妳家躲藏三天,也冷靜了三天,我想,關子民怎麼回應都跟我沒關係。我在乎的是,那張照片曾經在快門按下的那一刻真真實實地發生過,在我的生命中上演過,那是我所擁有的;至於關子民會怎麼說,就是他的決定,與我無關。」

  說到這裡,她垂下眼看看自己交纏的手指,自我解嘲:

  「我做事情很溫吞,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或是不能確定腳下走的路絕對安全,是怎麼樣也不會踏出一步。但是這麼下去,在聽到關子民任何承諾之前,我只能困在原地動彈不得啊!就像當年在海邊一樣,抱著希望和絕望傻傻地站在那裡。現在的我如果能回到過去,我會對那個許靜說,別等了,直接去找關子民問個清楚吧!換作是妳,肯定會那麼做的對吧?」

  她朝施佳懿和善笑笑,換來施佳懿嗤之以鼻:「廢話,本來就該那麼做啊!」

  「是啊!但是現在要見關子民一面談何容易,所以我想還有另一個想法,就是不管他,我儘管去走我想走的路,我已經厭倦一直等待了。」

  施佳懿總算聽明白了,緊張起來:「什麼意思?妳打算走去哪裡?」

  「我明天回阿姨家一趟,收拾行李,然後把店裡的事做個交代,之後就回老家。」

  「妳要離開台北?」

  「是回老家開花店。台北雖然讓我學到不少東西,可是這個城市太複雜、太忙碌,我跟不上它的腳步,還來不及好好思考,就被趕著前進,好累。我沒什麼大野心,一間花店,哪裡都能開的。」

  「……阿海知道嗎?」

  「我還沒跟他說,這也是剛剛邊看電視邊想到的結論,很荒唐吧!不過如果人生能瘋狂一次,我想這就是我的那一次。」

  看著她愈發充滿元氣,施佳懿雖然打心底敬佩,卻為她感到有所不甘。

  「這算什麼?都走到這一步了,妳不是很喜歡關子民嗎?要走,至少也要聽到他說喜歡再走。」

  她的憤慨,看在許靜心如止水的眼裡,化作疑惑。許靜輕輕告訴她:

  「妳認為愛一個人,也應該要得到同等的回報嗎?對一個沙包或許是這樣,妳用多大的力氣打它,它就用多少力量彈回來。可是人跟沙包不一樣哪!因為迎面而來的各種情感,人會痛,會吸收,也許還會釋放到其他地方,所以並不能原原本本地回應給妳,不是嗎?」

  許靜也許沒任何用意,但那就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顆大石,在施佳懿心中掀起陣陣恐懼波瀾。

  施佳懿猶如陰晴不定的孩子,抗拒般離開她的床,冷淡說她要回去睡覺了。

  然而,一個晚上徹夜難眠。大部份時間她在黑暗中睜著眼,亂糟糟想著一些片段,想到心臟開始覺得疼痛,便抱緊棉被,將臉窩進去。

  不知怎的,許靜對於愛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隨遇而安,在倦意中的她竟然有那麼一點點欣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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