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起因是，洛英每次在球場為洛欽加油，讓柯一龍覺得很礙眼，那些囂張的加油言語也萬分刺耳，彷彿自己沒被放在眼裡一樣。她怎麼會懂棒球？八成又是一個純粹愛鬼吼鬼叫的女生吧！

　　他探聽到洛英就是敵隊投手的姐姐，還跟他同校，便開始觀察她，然後想到這個惡作劇。

　　柯一龍放了一封假情書在洛英抽屜，星期五放學之後便和朋友躲在一旁偷看她傻傻在涼亭空等的模樣，好痛快！

　　「只是放她鴿子而已，又不會怎樣？她夠聰明的話，就應該想到像她那樣的女生怎麼可能會有人追！」

　　在85℃遇上，就是上面那番話讓禹承忍無可忍地對他動手，在趙友蓉面前自毀形象。他簡明扼要地向趙友蓉說明原因，和她分別後便直奔學校。

　　大致上的前因後果，洛英事後用強硬手段讓禹承招供出來，在下星期一的放學後，她直搗黃龍來到一年二班，很快便找到正在收書包的柯一龍。

　　「柯一龍，出來一下！」

　　二班的人不約而同掉頭，柯一龍也看著窗外英氣逼人的孫洛英，他事前料到洛英早晚會知道真相，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快、這麼直接地找上門。

　　柯一龍斜背起書包，走出教室，面對洛英，臉不紅氣不喘：「什麼事？」

　　「我們好像有點恩怨，要不要趁現在解決？」

　　「……」

　　連對話都在他的意料之外，還以為會遇上一哭二鬧的戲碼呢：

　　「解決什麼？我聽不懂。」

　　洛英交叉雙臂，朗聲回話：

　　「那我告訴你，我們現在下去打球，我投三球，如果你被我三振，就要向我道歉；如果你打中其中一球，我就不在學校揍你。」

　　別說柯一龍無言，連追上來的禹承也呆掉，這……這是哪門子的挑戰書啊？

　　柯一龍噗嗤笑了一下：「妳在說什麼啊？」

　　「笑屁啊？你別以為我不火大，我火大到現在就想動手扁你，你嫌打球麻煩的話，我現在就開扁，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讓大家看到你跟女生打架？」

　　啊？他不敢相信天底下會有這種女生！有夠粗魯的，而且洛英看上去相當認真，再瞥向一旁的禹承，他深有同感地點頭，表示洛英真的會那麼做。

　　姑且不論是他打女生，或是他被女生打，總之都不是好看的畫面。

　　「好吧！比就比。」

　　禹承趁他回教室拿球棒的時候，將洛英拉到一邊：「妳在想什麼？沒事幹嘛比棒球？」

　　「不然要比什麼？」

　　她甩開他的手，兀自朝操場走，禹承又跟上前：

　　「比吃東西也好啊！就像日本節目那種大胃王比賽，妳不是挺能吃的嗎？」

　　「不要，那個太不痛快了。」

　　她伸展手臂熱身，正巧遇到從隔壁國中過來的洛欽：

　　「欸？你怎麼會來？正好！身上有棒球吧？借一個。」

　　「妳要棒球幹嘛？」

　　他不解地拿出一顆白球，順便把媽媽交待的傘也遞給她：

　　「媽早上給我兩把雨傘，要我一把給妳，免得妳又像上次那樣淋成落湯雞。」

　　天空灰濛濛，空氣中的濕度高，的確風雨欲來，可是洛英才不管，她只拿走棒球：

　　「等等再說，你姐有事要處理先。」

　　「我姐怎麼了？」洛欽改問禹承。

　　他們站在操場外圍，旁邊還有一些狀況外、單純來看熱鬧的學生。禹承將事情經過說明一遍，最後擔心地喃喃自語：

　　「她到底在想什麼？人家可是第四棒，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打贏的。」

　　柯一龍手拿球棒走向打擊位置，隨手揮動兩下，每一棒都揮出紮實的風聲。至於直挺挺站在他對面的洛英絲毫不受影響，並且朝洛欽大喊：

　　「喂！充當個補手吧！」

　　洛欽點點頭，從背袋拿出手套，順口對禹承說：

　　「你知道我姐幼稚園時候的夢想是什麼嗎？棒球選手，她從小跟我爸玩棒球長大的。」

　　「從沒聽她說過。」

　　「因為她後來知道女生不能當棒球選手，所以很早以前就放棄了，可是，有空的時候還是會陪我練球。」

　　洛欽戴上厚實的手套，朝掌心擊了一拳，又對禹承笑說：

　　「我練幾球，她就練幾球。」

　　比賽開始。洛英架勢十足地舉起手，抬高腿，身體迅速壓低，投出！白球「砰」的一聲直接進入洛欽手套。

　　四周響起一陣驚嘆，柯一龍連棒子都沒揮，他訝異看著士氣高昂的洛英，打從身體跨出投手板到右腳落地，都是一連串漂亮而順暢的動作，她的球速簡直跟孫洛欽不相上下。

　　洛英揚個手，接住洛欽丟回來的球，再次將它舉到胸前。

　　這一次柯一龍緊握球棒，盯住她，她和孫洛欽很像，投球的時候態度從容不迫，沒有情緒起伏的神情，放鬆的身體，但是每每投出的球勁卻是犀利得要命。

　　洛英再度將球舉到頭頂位置，抬起左腿，壓低，投出！

　　柯一龍的球棒也揮過他的肩膀高度，是一記相當強勁的揮棒，可惜落空了。

　　禹承從旁觀察柯一龍的表情，他似乎對於那一球感到錯愕，再望望洛英，依然面不改色。禹承知道洛英熱愛看棒球比賽，國內外的棒球選手她都瞭若指掌，只是他從不曉得洛英本身這麼厲害，這下子，非常有希望來個三振出局喔！

　　「再來！」

　　柯一龍動氣了，他將球棒指向她，然後擺好擊球姿勢。對面洛英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動作俐落地蹬出投手板，一顆飛快直球俯衝而來。

　　鏘！響亮的打擊聲。洛英迅速昂頭，望著小白球飛到跑道上，落地彈跳。大家緊張到默契噤聲，洛欽先起身，淡淡評斷：

　　「界外。」

　　柯一龍的朋友不服氣，在場外抗議：「哪有界外？這裡又沒有劃線。」

　　禹承嗆回去：「就算沒劃線，那種球一看就知道是界外好不好！」

　　兩邊人馬幾乎快吵起來，洛英的視線自那顆終於不再滾動的白球上收回，垂下手，呼出一口氣：

　　「是不是界外都無所謂。」

　　「喂！」禹承想罵她。

　　洛英轉向柯一龍，說：「本來就說只要打中一球就算數，這樣算扯平了，怎麼樣？」

　　那是個界外球，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器度讓他登時無語。

　　「妳這是小看我嗎？」

　　「不是小看你，是看得起我自己。」

　　說完，她扠起腰又問：

　　「喂！到底怎麼樣？」

　　「……妳說了算。」

　　聽他這麼答腔，洛英笑一笑：

　　「好久沒投球了，多虧你，我玩得很愉快，下次再來比一場吧！」

　　說完，她把球扔給洛欽，邀禹承一起去販賣機買飲料。洛欽等姐姐走遠，朝柯一龍瞪一眼：

　　「明天我們又有比賽，你小心點。」

　　柯一龍的朋友聽見了，衝上前來助陣：「你才要小心，明天不要被轟慘了。」

　　洛欽無所謂地聳聳肩，跟上禹承和洛英的腳步，柯一龍還留在原地，朋友們在旁邊憤慨說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他推開同伴的頭：

　　「走開，擋住了。」

　　同伴還摸不著頭緒，四下張望：「擋到什麼？」

　　柯一龍依然凝神注視，怎麼也想不透，那個頗有男子氣概的身影，居然也令他覺得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