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在《愛麗兒》服飾店任由店員擺佈和推薦,勉強買了兩條裙子以後,心想好不容易逮到外出機會,便跑去漫畫店看了二十本漫畫,路上遇到班上女生,順道和她們一起吃午餐,分別後又繞去糖廠吃冰,還外帶一根鳳梨冰棒邊吃邊牽著腳踏車走。

  這時,她看見前方迎面走來的人影,小聲地「啊」了一下。

  金屬球棒和單眼皮,是柯一龍這個人的標準配備,他發現她的時候,也顯得訝異。

  那一戰之後,兩人除了在學校話不投機半句多地照面外,幾乎沒有交集,現在在校外碰面了,反而更加尷尬呢!

  妙的是,他們也不閃躲,彼此直勾勾盯著對方的臉直到擦身而過。

  洛英往前走幾步,這才發現冰棒沿路淌水,趕緊將它拿到嘴邊,不意,聽見後面有人叫她名字。

  「孫洛英。」

  她回頭,見到柯一龍已經面向這裡,本能地擺出「想打架嗎」的預備姿勢。

  「幹嘛?」

  「妳現在有空嗎?」

  她暗忖一下,又問:「有空又怎麼樣?」

  柯一龍將球棒負到肩上,泰然自若:「我們現在要練球,可是投手感冒了,要不要代班一下?」

  她皺起眉,用戲劇性十足的語調:「啊?」

  他還是老神在在:「陪我們練球,現在,要不要?」

  「你有沒有搞錯?我們可是敵隊的喔!」

  「哪有?妳又不是孫洛欽那一隊的隊友,更何況,妳和我是同校的。」

  呃……這理由真不錯。

  柯一龍乘勝追擊,嘴角挑釁式地彎起來:

  「孫洛欽總不會因為妳和我們一起練球就輸掉明天的比賽吧?」

  「哈!我弟雖然比我弱那麼一點點,但也還不至於那麼丟臉。要練球是吧?走!」

  當柯一龍將洛英介紹給隊友時,大家還當他開玩笑。可是等到洛英正式上場投球,便叫那一干人通通甘拜下風地閉嘴了。

  洛英直來直往的個性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和柯一龍的投打練習也出奇的有默契,這次練球玩得太愉快,等她終於注意到自己全身髒得要命,這才警覺大事不妙。

  完蛋!本來預定是要買裙子而已,結果今天在外頭蹓達一整天,還把全身弄得像掃過煙囪一樣,媽媽一定會大發雷霆啦!

  她已經不敢想像回家以後的下場,步履蹣跚地走向腳踏車,又聽見有人在叫她。

  「我送妳回家吧!都四點多了。」柯一龍跑到她身邊,他也沒乾淨到哪兒去。

  「四點多又怎樣?又不是晚上。」

  「不行,我們家是不准讓女生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她覺得新鮮,笑出來:「哈哈!這是哪門子的家規啊?」

  他跟著輕輕笑,意外溫柔的嗓音:

  「我有三個姐姐,家裡的男女比例是二比四,常常被壓榨,所以讓我載妳回去吧!怕我知道妳家在哪裡的話,妳可以在附近就叫我停車。」

  洛英遲疑一會兒,就只有一會兒,便爽快地跳上腳踏車後座。這柯一龍今天突然沒那麼討人厭了,相反的,他感覺還挺穩重的,至少和浮躁的禹承相比,是成熟多,當然那得撇開假情書事件而言。才這麼想,便聽見負責騎腳踏車的柯一龍忽然道歉:

  「對不起啊!情書的事。」

  「幹嘛沒事舊事重提?」

  「我可是一直放在心上。」

  「不是說好扯平嗎?」

  「那是妳故意讓我,別把我當傻瓜。」

  洛英低頭瞧瞧自己懸空的腳,嘀咕:「沒把你當傻瓜啊!」

  柯一龍回頭瞄她一下:「那就當朋友吧!」

  她笑了:「好啊!」

  「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先確認一下,妳沒男朋友吧?」

  她奇怪地歪個身:「沒有,那跟那有什麼關係?」

  「跟有男朋友的女生打交道很麻煩,男朋友三不五時就會疑神疑鬼,很累。」

  柯一龍似乎有切身之痛,洛英點點頭,附和著他:

  「怎麼那麼小家子氣?朋友就朋友,單單純純的。幸好那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傢伙是少數。」

  他猛然煞車,不敢置信地回頭:「妳說反了吧?那種現象是大多數,妳和胡禹承才是少數。」

  「啊?為什麼把我和禹承扯進來?」

  他不語地評估一會兒,姑且相信她是真的毫無自覺:

  「我就當妳是屬於特別遲鈍的那一種人好了。妳和胡禹承整天打情罵俏,大家都看在眼裡。」

  她蹙起眉心,有點惱羞成怒而跳下車:「我不喜歡你這麼說。」

  「妳不想聽實話,我就不說。」

  「……我和禹承真的是朋友。」

  洛英倔強抿著嘴,柯一龍聳聳肩,不予置評,牽著腳踏車繼續往前走:

  「我剛剛說的那些大多數人也是用這種話催眠自己。」

  她正想追上去反駁,驀然間,撞見對街的一輛公車剛剛駛離,原本被擋住的兩個人影也逐漸現身,她驚訝地微微張開嘴。

  柯一龍發現後方沒了動靜,停住,揚聲問:「怎麼了?」

  洛英望著對街人影,望得投入,動也不能動,直到他走回來,跟著尋找,才補捉到禹承和趙友蓉正站在對街親暱交談。

  趙友蓉果真和預想的一樣,穿上高雅又飄逸的米白色洋裝,當她對禹丞甜甜微笑的時候,女神光芒就連相隔一條馬路的洛英都覺得耀眼萬分。

  「說曹操,曹操到。要過去找他嗎?」

  「不用了。」

  洛英笑笑,推著柯一龍的背向前走:

  「人家今天在約會,現在肯定離情依依,幹嘛去當電燈泡?」

  「呵!不知道是誰剛剛還在保證真的是朋友。是朋友的話,過去哈啦幾句也沒關係吧!」

  「不行!不要!」

  她的聲音霍然尖銳起來,推他的力量也跟著加大。柯一龍不禁納悶,擔憂望著她。洛英不再用力,她低垂著頭,把自己藏在他身後,顫抖著聲音要求:

  「拜託,不要去。」

  到底是不希望胡禹承發現自己,還是她不想要見到他呢?

  真的是朋友,真的是朋友,真的是朋友……

  她在進退兩難的難堪中,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否則方才已在腦海中牢牢嵌入的畫面……怎麼也揮之不去。


  「也許,接吻吧!」


  當時禹承那雲淡風清的預測,根本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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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