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抵達火車站時，距離發車還有一些時間，他們聚在一起閒聊一陣子才告別。

　　禹承和洛英彼此的視線總是相隔一段距離，有意無意地交錯，欲言又止，又各自和同伴說話去。

　　「八十五分，今天聯誼的CP值很高喔！下次可以考慮再一起出去。」

　　步向車站大廳，語涵就開始成果驗收，和另一個女同學聊起今天的聯誼印象。

　　「不好意思，妳們先進去。」

　　洛英突然脫隊跑出去，語涵心知肚明地歡送她：

　　「好好和好吧！不要搭不上車喔！」

　　洛英衝出車站大門，左右尋找禹承蹤影，前一秒還擔心追不上機車速度，下一秒就發現他和他的機車停在路邊，也正猶豫地往回看。

　　都想找對方講話，這種默契該說來得是不是時候呢？洛英順一下頭髮，慢吞吞走向他。禹承則摘下安全帽，不是很自然地等待。

　　「什麼事？」他先開口。

　　「呃……」慌亂中，洛英想到外套，匆匆脫下來：「還給你，謝謝。」

　　「喔！」他將外套穿上，在她沒心理準備時喚她名字：「洛英。」

　　「啊？什麼？」

　　「我今天講話太過份，沒有惡意，對不起。」

　　從小到大，禹承最大的優點就是，當他真心內疚，道歉也變得十分乾脆。

　　當然，洛英也是，她搔搔頭：「那，都被你先講了，可是我還是要說一次，我也對不起。」

　　他笑一笑，不再接話，坐在機車上兀自把玩安全帽。由於他並沒有跟往常一樣暢所欲言，洛英還是覺得窘迫，只得轉移話題。

　　「今天和語涵聊得怎麼樣？要不要我再幫你約她出來？她對你印象不錯喔！」

　　不遠處有警察吹哨子驅離久停的車輛，禹承朝那方向瞧了瞧，有點心不在焉：

　　「再看看吧！」

　　「為什麼？」

　　「我今天滿腦子想的，都不是她的事。」

　　她愣一下，不懂他的意思，但一剎那間……彷彿又是懂的。她僵硬著身子，動也不能動。

　　禹承目光改落在她的長髮上，喃喃說道：「原來妳的頭髮這麼長了，今天才注意到。」

　　「嗯，我平常都綁起來。」

　　洛英不希望他繼續聊頭髮的事了，那會弄得她更緊張，以前……他們會聊什麼嘻嘻哈哈的話題啊？腦袋還在拼命搜尋之際，沒想到他的手輕輕抓起她幾綹髮絲，研究稀奇物品般仔細端詳：

　　「頭髮好軟，女生果然還是留長髮好看。」

　　小動作，卻是情人之間專屬的親暱舉動。

　　洛英屏住呼吸！觸碰到的分明是頭髮，她的身體卻有觸電的強烈感覺，靈魂深處宛如被禹承被牢牢抓握一樣，再多一分力氣，就會崩裂。

　　那個約定，會崩裂。

　　「什、什麼嘛！你剛剛還說我是醜八怪。」

　　洛英抽身退後，剛好退到大樓陰影下，這樣他才看不見燙熱的雙頰，聽不到亂掉的心跳。

　　車站外圍又被幾輛並排的轎車堵得水洩不通，警察哨子再度驚天動地響起！禹承掉頭面向開始鳥獸散的車潮，不知怎的，心情反而放鬆下來。

　　「那是，騙妳的……」

　　她怔住了。

　　很多時候，明明想要轉身離去，最終，總是……總是單憑一份未經證實的期待，還是轉往了他的方向。

　　這樣的挫敗令人幸福，欲淚。

　　「啊！妳們車班幾點？」禹承想起時間。

　　洛英馬上看手錶，慘叫一聲，轉身奔向大門口。禹承丟下車跟上去，語涵她們正著急地站在驗票口等候。

　　「我先走囉！」

　　洛英朝他揚揚手，他則催促她跑快點，目送她成功通關。

　　柵門關閉，她們奔跑的身影也愈離愈遠，而他還留在原地凝視她消失的方向。

　　以前會想用玩笑話帶過那些意外的尷尬，現在不隱瞞了；以前總將不願承認的念頭收在心底，現在也變成有一句沒一句的暗示；以前，說了再見以後，想著反正還有明天，現在明天還沒來臨，卻開始了思念。

　　洛英跳上車，彎入車廂，在一連串號碼中找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去，喘氣，又喘氣，最後伸出雙手摀住臉，緩緩低下身去。

　　今天的禹承好奇怪，她也好奇怪，這個世界變得很奇怪。他們所萬分珍惜的友情，那個愛與不愛的交界，在他觸碰她的時候，一度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