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爸媽回國的日子倒數前三天，台灣上空有鋒面通過，天氣變得又濕又冷，洛英因此開始咳嗽、打噴嚏。

　　她在床上裹著棉被看漫畫，洛欽敲門進來。

　　「我們一群朋友約好要開讀書會，要住我同學家兩天喔！」

　　「啊？臭小子，你擺明是要丟下我一個人看家，自己去逍遙就對了？」

　　「哪有逍遙？就說是要唸書，我們很用功的。」

　　「屁啦！」她繼續翻下一頁，吸吸鼻子：「要滾就快滾。」

　　洛欽聳聳肩，離開房間，不到三秒又繞回來，不放心的口吻：

　　「妳感冒囉？我看我還是不要去好了。」

　　哇塞！弟弟都這麼窩心了，做姐姐的哪好意思小氣！她擺擺手，要他快走：

　　「我是住在赤道國家的居民，不習慣冬天啦！你走了，整個家就是我的。」

　　他還是半信半疑，臨走前叮嚀她：「有事就打電話給禹承哥吧！」

　　洛英抬起頭，不說好，也沒說不好，不語地回到漫畫中。

　　後來，洛英的病情加重，依舊沒給禹承電話。她從下午開始發燒，燒了一整個晚上，依照慣例以為差不多該退燒了，沒想到體溫飆得更高，全身力氣也被一口氣燒個精光。

　　縮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安靜的房間響起手機鈴聲，她轉頭看了書桌上的手機一眼，不行，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不接了。

　　手機響了一陣子便靜下來，不多久又開始作響，看來對方不會死心。

　　「哎唷……誰啦……」

　　她拖著氣若游絲的身體滑下床舖，爬到書桌前，費力拿到手機，咦？禹承？

　　「喂？」

　　「洛英喔！妳在幹嘛？」

　　我在使盡吃奶的力氣接你電話啦……

　　「睡覺。」

　　「下午五點睡什麼覺？妳聲音怪怪的，真的感冒啦？」

　　「你怎麼……」

　　「洛欽打電話跟我說的。妳有沒有發燒？有哪些症狀？」

　　她登時結巴，禹承真不虧是念醫科的，還沒當上醫生，講話倒已經有模有樣。

　　「有發燒啊！」

　　她咳了幾聲，覺得冷，慢吞吞爬向床舖：

　　「拜託不要再跟我講話了，我沒力氣。」

　　「不行，先跟我講完才能放過妳。妳有沒有覺得肌肉酸痛？」

　　「有啦！為了接你電話來回移動，更痛了。」

　　禹承沉吟片刻，說：「我幫妳打電話叫洛欽回來？」

　　「不要！他在準備考試耶！回來的話被我傳染怎麼辦？」

　　「那不然我過去吧？我載妳來我家醫院看個病。」

　　「啊？」

　　她頭一次覺得禹承很煩，就讓她靜靜地窩在床上養病嘛：

　　「不要啦！你來，我還得下樓幫你開門，我真的不想動了。」

　　「不用妳開門，我會不知道你們家備份鑰匙藏在哪裡嗎？」

　　喔！也對。洛英掛了電話，繼續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窩，才陷入昏睡，禹承人已經到了，她連開門聲都沒聽見。

　　意識到他的存在，是因為那放在額頭上的手掌，大大、粗粗的，溫柔的力道。

　　用耳溫槍測量過之後，禹承搖搖她：「洛英，起來，我帶妳去醫院。」

　　她微微睜開眼，瞥了他憂忡的面容一下，很快又闔上，搖搖頭表示不想去。不是因為懶惰，而是她真的沒有絲毫力氣跑這一趟了。

　　「走啦！我怕妳是得流感，必須投藥才可以。起來，看完病我馬上載妳回來睡覺。」

　　禹承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逕自將她背起來下樓去。外面下著雨，家裡唯一的雨衣讓洛欽穿出門了，禹承把自己穿來的雨衣讓給洛英穿上，然後騎機車載她到醫院。

　　她全身軟綿綿，還有些意識不清，整個人癱倒在禹承背上，他怕她摔下車，只能騰出左手扶著她，右手慢慢催油門，冒雨載她去醫院。

　　大冬天還淋雨，他都覺得自己跟瘋子一樣。

　　來到醫院，洛英發高燒連路都走不好，禹承撐著她進去，然後動用院長兒子關係讓她插隊看診。坐著等領藥的時候，昏沉沉的洛英往右靠在他身上，就像從前他們看電影的時候那樣，禹承看看肩膀，推推她的頭：

　　「洛英，我身上濕濕的，不要靠在我身上。」

　　她沒睜開閉闔的眼，夢囈般嘟噥著：「不會啊！禹承……很舒服。」

　　細小的聲音，他卻聽得清楚；古怪的語法，他彷彿懂得。

　　在猶豫的那一刻，心動了。

　　洛英全身燙呼呼，靠在冰涼的他身上，應該是很舒服；而他淋得全身濕透，醫院空調正讓他禁不住發抖，旁邊的洛英就跟暖暖包一樣。

　　像是寵著她，又像對她沒輒，禹承轉回頭，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快篩結果確定是A型流感，洛英吃了藥，他才放心，然後載她回家。接連淋了兩次雨，禹承整個人已經狼狽不堪，滴滴答答的。

　　他幫洛英脫掉雨衣後，先把她安置在客廳沙發。

　　「我先借洛欽的衣服穿喔！不然濕成這樣，沒辦法背妳，等等再過來。」

　　換好乾爽的衣服，再把洛英背上樓，禹承已經元氣大傷、筋疲力竭：

　　「累死我了，孫洛英，等妳病好，看妳要怎麼好好報答我。」

　　掉頭望望安靜的後頭，洛英睡得不省人事，臉頰還因為高燒紅通通，呼吸也急促，看上去真的很難過，他心疼地凝視一會兒。

　　「算了，等妳病好再說。」

　　來到床舖前將她小心放下，洛英的腳一個不小心絆到他，整個人滑下去，幸虧被禹承及時接住。

　　「哇！妳站好……喂……」

　　「碰」一聲！兩個人一塊兒跌坐在地上！洛英趴在他身上，他抱著她，背靠床，嚇出一身冷汗。

　　原本想馬上將她扶到床上的，良久，動也沒動，他靜靜的……只是靜靜的。

　　洛英的身體又香又柔軟，是不折不扣的女孩子，他總是說她是男人婆，他們一直稱兄道弟地相處，但，對他而言，洛英確實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在他懷裡感覺好嬌小，他不想放開，因為他們正在擁抱，只有她睡著的時候，才能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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