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寒假的腳步近了，不過，期末考的日子先來到，校園裡充滿濃厚的讀書風氣。

　　柯一龍約洛英和語涵一起到圖書館唸書，兩個女生覺得新鮮，因為她們打從入學到現在，一步也沒踏入過圖書館這塊聖域。

　　見到她們興奮地東張西望，活像參加戶外教學的小學生，柯一龍覺得有趣：

　　「太誇張了，妳們。到底是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啊？」

　　「以前住宿舍的時候，我們女生自己會在交誼廳開讀書會呀！現在住外面，就更沒有機會在學校裡頭念書了嘛！」

　　今天語涵撒嬌的功力減弱，格外慵懶，還打了一個大呵欠。她說昨天晚上為了趕出為棒球隊加油的海報，製作到兩點才睡覺。以致於坐下來唸書不到四十分鐘，就被圖書館過於舒適的氛圍給催眠。

　　「我瞇一下下喔！」

　　再也敵不過睡意，語涵趴在桌上打起盹兒，天使般的睡臉照樣萌煞了路過的男學生。
　　
　　「對她真不好意思，她來當我們的經理，應該做得很累。」柯一龍望著她的睡臉，心疼地說。

　　「我本來也以為語涵應該做不久呢！可是她好厲害，一直很認真地做到現在，而且還滿高興的樣子。」

　　「老實說，她的加入對球隊幫助很大，以前隊員很容易流失，不過現在大家衝著吉祥物陳語涵，每天練球都相當賣力。」

　　「呵呵！吉祥物啊！」

　　在圖書館的關係，兩人都刻意壓低聲音交談，輕輕薄薄的語氣，猶如今天從窗口飄進的冬陽。

　　柯一龍在偶然抬頭的片刻，不自覺凝視對面專心讀書的洛英，她單手托腮，另一隻手偶爾持筆書寫，為了方便記憶，嘴唇會無聲唸出書上的專有名詞。微微垂下的睫毛沾上光線金粉，順著鼻子挺立的弧線而下，秀氣的嘴唇呢喃著什麼，調皮的髮絲忽然滑到臉龐，她專注的明眸還盯著書本，只是隨性地將髮絲撥開。當模特兒的她十分亮麗，然而，現在作為普通女大學生的洛英更加動人，他打從心底這麼想。

　　「聽說，妳和胡禹承絕交了？」

　　他的嗓音太過輕盈，起初洛英還因為聽不清楚而困惑地皺起眉頭。

　　「因為林以軒的關係？」

　　她愕愣一下，想了一想，才作出結論：

　　「不是的，沒辦法做朋友……是因為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朋友了。」

　　「不是做了十幾年的朋友嗎？」

　　「真正的朋友，應該要為對方的幸福感到高興，對不對？但是我……怎麼也做不到，不僅如此，還貪心得想要更多。」

　　她嫻靜微笑，那微笑讓溫暖陽光催化得有如夢境般迷濛：

　　「想要他身邊的位置，想要他只對我一個人好，想要每天都見到他，即使見不到，也想要聽聽他的聲音，還想要擁抱……」

　　那是她最自私、最隱藏的念頭。女孩子的蛻變真神奇，初識時那個男孩子氣的洛英……什麼時候也擁有了柔情似水的神情，是一個女孩子陷入戀愛中才有的美麗表情。

　　然而改變她的，卻是另一個男孩。

　　柯一龍學她撐著下巴，開起玩笑：「照這樣看來，跟妳絕交似乎也不錯。」

　　洛英一時語塞，琢磨著他這些年的話語、他的心思，然後想也沒想就問：

　　「柯一龍，你喜歡我嗎？」

　　她的神來之筆害他當場傻住，雖然是在圖書館的低音量，對他而言卻像是五雷轟頂。就算個性大剌剌，也不用這麼直接吧？不料洛英不死心，雙肘抵住桌面，又問：

　　「我不喜歡一直猜來猜去，所以請你直接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他不吭一聲端詳她好久好久，才低下頭，將書本翻到下一頁：「不告訴妳。」

　　「啊？」

　　「反正我不告訴妳，妳就猜一輩子吧！」

　　他繼續撐著下巴，把書往後翻幾頁，然後對她狡猾地笑笑。

　　柯一龍在和煦光線中的良善笑容含著他們關係的一種延續和終結。

　　一輩子，這麼漫長的時間裡，總會有什麼開始，有什麼又悄悄結束。

　　她了然一笑，同樣低下頭重新回到課本上：「就猜一輩子吧！」

　　於是，他們安靜的對話輕輕消失在一排排舊書本特有的氣味中，然後成為圖書館的一部份，塵封起來。





　　離開圖書館以後，洛英準備去上下一堂課，語涵要把海報拿到社辦放，柯一龍陪她一程，他捧著大海報的卷軸，語涵怕冷似地緊抱雙臂，用散步的速度踱。

　　「剛剛睡得好嗎？」他問。

　　「嗯……醒醒睡睡的。」她沒有將話說滿。

　　「辛苦妳了，這麼任勞任怨，妳真是個好隊友。」

　　「隊友？」語涵為這個稱呼蹙起眉心。

　　「不然怎麼說？戰友？」

　　「人家才不要那麼暴力的名號呢！我又沒有下場比賽。」

　　「也對。」他呵呵笑幾聲：「那還是說『朋友』就好。」

　　「嗯……」

　　她還是考慮半天，最後俏皮作答：

　　「是什麼都好，說不定以後還會改變哪！」

　　他瞧瞧她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冷而稍稍泛紅的雙頰，柔柔應和：

　　「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