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下午七點

一整天下來的忙碌到了這個時候好像一件件塵埃落定，手邊工作都空了。

禹承換下白袍，穿上自己便服，這才覺得疲累重重地爬到身上來。

他一面走，一面壓按酸麻的頸後，拿手機的手還忙著滑尋洛英電話。洛英大概早回家了，而且鐵定還一肚子火，不過今天就算討罵也想見她一面……一抬頭，驀然撞見大門外的身影！

是洛英正站在醫院外頭，剛巧也看到禹承，稍稍露出吃驚的表情。

他加快腳步跑出去，見她頭髮上鋪著一層薄薄雨水。

「妳怎麼來了？還沒撐傘？感冒的話要拖妳進來看病喔！」

洛英任由他心急地幫自己拍掉雨水，只是乖巧微笑。

禹承終於注意到她專注的視線，住了手，問：「幹嘛一直看我……哇！」

她撲向他，緊緊摟住他頸子。

禹承後退一步，更加莫名奇妙，那一刻還瞥見醫院裡面的人紛紛瞅著他們竊笑，本來想讓洛英離開一些，然而，洛英的心跳正貼著他心臟位置，撲通，撲通，暖暖的。

有洛英在，好暖和。

跟十一號病房完全不同，那個房間一直下著不會停的雨，一直在等待。

他輕輕抱住她，將臉埋入柔軟的髮絲間：「妳怎麼了啊……」

其實並沒有什麼事，她只是有點想他，只是……有點寂寞。

「來接你下班哪！」

聽她說著隨便亂編的理由，禹承笑笑：「吃晚餐沒有？」

「沒啊！你呢？」

「也沒有。到附近那間麵攤吃好不好？我去借把傘。」

他們共撐一把傘步行，路上禹承注意到她手上拎的塑膠袋，好奇問：

「妳一直拿著那個袋子是什麼？」

「喔！這個啊！」洛英拎高手：「是一位賣紅豆餅的阿姨給我的。」

袋子上還結著微溫的水蒸汽，裡面有十來個紅豆餅，她掏出一個給禹承，馬上見他吃得狼吞虎嚥。

「你很餓啊？」

「嗯！早上隨便咬幾口麵包，中午也沒吃，餓扁了，靠，這好吃耶！」

禹承今天果然過得很辛苦呢！

他低下頭，瞧瞧洛英不知何時攢過來的手，掌心貼著掌心。

洛英淘氣望他一眼，輕快地從袋子拿出一個紅豆餅咬下一口，驚喜叫道：

「哇！真的好吃，下次再找那位阿姨買。」

他從旁看著她嘴角沾上的奶油，不知怎的，煩躁一整天的心，穩靜了。

洛英開始說起巧遇賣紅豆餅婦人的事，禹承其實沒怎麼專心聆聽，讓他更專注的是洛英說話時生動的表情，從小認識她到現在，好多好多年，熟悉得幾乎能預測她下一秒的神情變化，甚至上揚的音調。

他始終認為洛英一定會一直在他身邊，就像這些年一路走來這樣，不管他忙得怎麼焦頭爛額，或是茫然得迷失自我，總是一轉頭，就能在身旁看見洛英。

也許因為如此，「讓她等一下沒關係」、「錯過這一天沒關係」……諸如那樣的想法就是建立在「反正洛英一定還在」的想法上。

某方面來說，他和「十一號」很相似。

洛英原地打住，因為禹承正伸手幫她擦掉嘴角的奶油。

「有沾到啊？」

她不太好意思跟著抹一下嘴，禹承卻柔柔握住她的手。

「洛英，抱歉老是放妳鴿子，我知道我很任性，不過，因為對方是妳，我才能夠理直氣壯地任性。」

「嗯？啊？」太突然了，她不明白禹承深情款款地想要表達什麼。

「謝謝妳，總是讓我可以很幸福地任性下去。」

「不、不客氣？」

「我們結婚吧！」

她雙眼一下子睜大，咬一半的紅豆餅從手上掉落，洛英回神，趕緊追上滾了兩三圈的紅豆餅，撿回來，重新在禹承面前站好。

「……好啊！」

「……」

沒想到這麼容易，這麼順其自然，況且這樣的進展也不在他的預料中。

這兩人似乎還處在措手不及的恍惚中，彼此安靜一會兒，眼看麵攤就在前方了。

禹承突然想到什麼：「對了！本來今天要帶妳吃大餐，還是我們換一間吧？」

「呵呵！吃麵很好啊！我覺得今天、現在、七點十五分，就是要和你一起吃麵才對。」

他噗嗤笑她的無厘頭，心情卻十分舒服：「好，吃麵就吃麵。」

晚上七點三十九分

有兩三位剛下班的客人匆匆忙忙走進店內點餐，他們先看看其他客人正津津有味地吃麵，也跟著點了同樣一碗。

聽見那些上班族點了相同的菜，禹承和洛英相視一笑，繼續聊起今天發生的大小事，特別是「十一號」的故事，他們討論得特別熱絡。

看起來就快要停歇的小雨還有一陣沒一陣飄灑，溢滿鵝黃燈光的小麵攤在這樣的雨夜，顯得份外溫暖、明亮。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