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掉到水裡以後,妳都沒事?」老四話鋒一轉。
「……沒事。」
我的視線心虛地飄移到路中央閃亮亮的玻璃碎片,看來那裡不久前發生過車禍,路面還沒清理乾淨。
老四倒忿忿不平了:「妳知不知道我被妳害到躺在床上好幾天?一點力氣也沒有,頭暈得要命。」
「我看你現在很好啊!」
「那是因為有善心人士幫我煮超級營養的粥,不然我早餓死了。」
喔!果然有吃啊!
「好吃嗎?」
老四皺起眉頭,不明白我關心起美不美味的用意。
「關妳屁事。」
沒禮貌,粥是我煮的耶!不能正大光明地嗆回去讓我好扼腕,只能「哼」一聲生悶氣。
綠燈亮了,原本靜止的人們不約而同啟步向前,然後默契繞過那灘碎玻璃。
「啊!」
我買的那堆物品當中除了衣服之外,還有幾樣文具用品,一枝彩虹筆在我閃躲的時候從大包小包的袋子掉出來,往後方滾去。
我回頭撿,剛蹲下身,就聽見拉長的煞車聲迎面而來!一輛車頭好大的休旅車!
要撞到了!才在心裡那麼想,有一股力量用力把我推到旁邊去!
誰攬住我,和我一起滾離現場,一陣混亂,聽見那個人略顯痛苦的喉音。我睜開眼,剛才那灘玻璃碎片近在眼前,差幾公分就要劃花我的臉。
那台左轉車的駕駛人只停車看我們一眼,見人沒事,便徑自開走。
「老四!」
蕭邦跑上來,原來救我的人是老四。我們半趴在地上,他將我抱得好緊,我心有餘悸地從他懷裡抬起頭,那雙真摯的眼神正在確認我的情況,既專注又憂忡,原來一向傲慢的老四也會有這樣令人揪心的表情啊……
「謝……」
還來不及道謝,老四劈頭就吼來:「一枝筆有那麼重要嗎?不會先看一下路況啊?」
老實說,我被他嚇到了,不是因為他兇,而是他居然會這麼兇讓我感到意外,好像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好了啦!先過馬路再說。」
通行的秒數剩個位數,蕭邦幫忙把散落一地的東西收好,催我們快走。
一退到百貨公司騎樓,蕭邦抓起老四的右手,我這才看到他整隻手掌鮮血淋漓,還有一塊玻璃碎片卡在傷口。
「倒下去的時候用這隻手去撐……」
老四忍痛將碎片挑掉,不過有道傷口實在太深,止不了血。
「這要去縫才行,去醫院吧!」
聽我這麼說,蕭邦點點頭,順便問:「妳也要一起去嗎?妳叫……」
「我叫程瑞瑞,我要去。」
老四本來想抗議什麼,但是傷口大概太過疼痛,分散掉他跟我吵架的注意力,所以他臭著臉上車,直到我叫他把手伸出來讓我包紮,他才像愛逞強的孩子拒絕:
「又沒甚麼大不了,別笑死人。」
「明明就很嚴重!」
我硬把他的手搶來,用手帕將受傷的手掌綁好,我一面綁,他還一面找我吵架,罵我沒常識、沒警覺心。
「謝謝啊!」將手帕拉出一個結之後,我輕輕說。
不知道為什麼,我毫無預警的道謝讓老四倏忽閉上嘴,他把手收回去,改為面向窗外的車流。
醫生看診後,認為傷口過深,需要縫合,於是我和蕭邦在候診處等待。
坦白說,直到聽完醫生的評估,我才放心,不然那之前的十幾分鐘裡,好擔心老四的手會比想像中還嚴重,如果不是老四一路找我麻煩,我應該會慌得什麼都做不了。
蕭邦見我面色凝重,貼心詢問:「是不是被老四兇到了?」
雖然不是那個原因,不過我也順水推舟:「為什麼他要那麼兇?在馬路上的時候。」
客觀來看,我又不是自願給車撞的。
「這個嘛……因為我們的大哥就是車禍過世的。」
他無奈扯開嘴角:
「聽說也是為了幫老四撿東西,被闖紅燈的車撞到。」
「是……老四的親哥哥?」
「嗯。我們原本有四個人感情要好,大哥過世以後,就剩我們三個相依為命。」
蕭邦不講冷笑話的時候,還是挺正經的,說起傷心事還流露幾分滄桑感呢!
我總算曉得老四為什麼是老四的原因。
不久,老四的傷口縫合結束,他的右手掌裹著厚厚的紗布。
我請蕭邦載我回百貨公司那裡騎回我的機車,路上,老四又開始怨東怨西,而且感覺是故意讓我內疚。
「整隻手包得像繭一樣,是要怎麼生活?還是慣用的右手耶!這下子都不用開車、吃飯、寫字了。我告訴妳,本大爺不隨便救人的,妳算是三生有幸今天遇到我。」
「對不起,我會賠你醫藥費,連同你不方便行動的份也一起算。」
明知他討人厭,我依然認份道歉。他聽完,嗤笑一聲,跩個二五八萬:
「本大爺缺妳的錢嗎?」
呿,不缺就直接跟我說「沒關係」啊!
「那不然該怎麼辦才好?」
我無法學起小純那種楚楚動人的無辜表情,只能擺出束手無策的姿態。
老四揚起眉,盤算著什麼的目光在我臉上游移,不懷好意。
「到底怎麼樣啊?」
我受不了對方葫蘆裡不知賣啥藥,忍不住吼他。
五秒鐘後,他倒是想清楚,心情也轉好了,笑瞇瞇對我說:
「這樣吧!妳當我女朋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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