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隔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小純的床位是空的。

其他室友還在睡夢中，也難怪，昨晚一窩女生聊到三更半夜，現在沒人爬得起來。那，小純去哪了？

我的床頭上方就是窗戶，坐起身，往下四處張望，阿倫前輩正戴著耳機聽手機裡的音樂。

他坐在矮階上什麼也不做，對著天空出神。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工作以外的阿倫前輩，原來放鬆時候的他也會呆呆的啊……

渙散的神情跟小純有點相像，她關在自己的世界也會這樣。

說到小純，她從另一邊出現了。只是模樣好怪異，肚子附近的衣服鼓鼓的，看起來像身懷六甲，踩著滑稽步伐從餐廳方向走來。

我盡量不發出多餘噪音地推開窗，想聽清楚下面的聲音。

阿倫前輩老早就注意到小純，但她的樣子實在太好笑，我猜他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她。

小純一到，快速在他身旁坐下，這時從她衣服邊緣滾出一樣白色物品。

小純趕忙撿起，細巧地把上頭白色紙類剝開，原來那是餐巾紙，裡頭包著一顆饅頭。

饅頭？小純從餐廳偷渡出來的嗎？

而且，不只有拿饅頭而已，她從衣服裡頭接著拿出另一個用餐巾紙包好的包子，第三份則是餐包。

哇塞！她一個人居然有辦法拿這麼多食物出來！

阿倫前輩等她全部展示完畢，和她相視。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

捧著饅頭、包子和餐包的手晾在半空中，也不見阿倫前輩拿取，她只好乖乖等待。

後來，阿倫前輩總算開口：「妳吃了沒？」

「沒，你、你先選你喜歡的。」

於是他拿走饅頭。小純卻沒有將手收回去，她深呼吸了幾次，抿嘴了幾次，心裡頭有一場天人交戰。

許久，才聽見她蚊子般大小的聲音：「……喜歡。」

阿倫前輩掉頭瞥瞥她，把手上饅頭遞回去。

小純僵著身體，搖一下頭：「不是說……饅頭。」

阿倫前輩怔了怔，他明白了。又是一片沉寂，在他內心也有著一場天人交戰吧！

驀然，他騰出那隻沒拿饅頭的手，將小純的頭攬過來，毫無防備的小純靠著他的肩，睜大雙眼。

「這才是我喜歡的。」阿倫前輩是那麼說的。

我望見小純打從心底綻放幸福的微笑，好篤定，好美麗。

趴在窗口的我跟著儍呼呼笑了起來，清晨的空氣清涼，我在愜意中微微困惑，除了為他們高興之外，還有其他複雜的情緒，可能是未來在小純的世界裡阿倫前輩要佔去大半位置了，也有可能是曾經好喜歡好喜歡的人終於有了感情歸宿……我說不上來，又開心，又寂寞。

今天一整天都在九族文化村裡玩，小純還是跟著我，不過在最後一個小時我把她推給阿倫前輩，推託說我不敢坐那些太刺激的遊樂設施，請他陪小純去。

當我在園區落單閒晃，接到老四電話。

「喂，瑞瑞。」

那一刻聽見老四的聲音，恍如隔世。

「妳幹嘛不出聲？」

「沒有啦，總覺得好久沒見到你了。」

「啊？」那一頭的老四壞壞地笑兩聲：「是玩得太高興，還是想我了？」

明知他開起臭屁的玩笑，我好像是想他了……

「老四……」

「甚麼？」

叫叫他，看能不能現在把他變出來，出現在我面前……

因為不能任性，我清清喉嚨，問：

「你打電話來有甚麼事啊？」

「喔，對，我跟妳說，我今天載許彤艾去台北，她有一場面試，可是對方硬要留她跟幾個主管吃飯，不去不好意思。當然，『不好意思』是許彤艾說的，那種應酬性的飯局我可是一點都不想去。」

我將手機拿離耳畔，想一下，又說：「可是，面試是很重要的事吧！所以飯局也很重要，就去吧！」

「妳說得倒輕鬆，這樣就沒辦法吃飯了……」

啊！他比較在意我們一起吃飯的事嗎？

「我沒關係喔！不然，等你回來以後，我們改吃消夜啊！」

老四心情立刻放晴，他真好哄。

「好吧！吃消夜。大餐改天補給妳。」

「也不用大餐，重點是我們一起吃，我會等你。」

他那邊沒來由變安靜，咦？我說錯什麼話嗎？

「瑞瑞……」

「嗯？」

「妳講那種話，會害我直接扔下飯局飆回來啊……」

我在下坡的小徑上停住腳步，緊閉起嘴，明明四下無人，我卻害羞到想挖個洞鑽進去！這、這傢伙太可怕了，天外飛來一筆，讓我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老四還問了我旅遊好不好玩、去了哪些地方，我們閒聊好久才掛電話。

為什麼男生對於交往這種事都這麼游刃有餘，阿倫前輩是那樣，老四也是。

相較之下，我和小純簡直像初出茅廬的，隨便一個風吹草動就可以把我們弄得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