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四分手以後,我幾乎每個禮拜都回家。倒也不算回家療傷,遠離是非之地會讓心情輕鬆一點。

當然也照樣去道館報到,只是老四的臉孔經常毫無預警就闖進腦海,一個分神,立刻被摔倒在地。

「我打倒瑞瑞姐了!哇……第一次耶!」

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則躺在吸滿汗臭味的軟墊上喘氣,動也不想動,不由得希望他把我多摔幾次,看看能不能將老四趕出我的思緒。

晚上店裡打烊後,洗好澡,拉張椅子到窗邊坐,入夜後的秋季氣溫終於有明顯的下降,不開電風扇,吹著窗外晚風,好不舒服。

我發呆一會兒,開始撩起衣袖幫手臂上的瘀青塗藥。媽媽切好甜柿,端了滿滿一盤到客廳,聞到藥草味,忍不住開啟叼唸模式:

「又去打空手道?妳女孩子耶!每天這邊一個傷那邊一個傷,再漂亮的臉也會被妳自己毀了。」

「當初要我去學的人是妳耶!」我委屈頂嘴。

「小時候讓妳學是去運動,現在都是大學生了,還這樣打來打去,妳那些女同學沒人這樣吧?」

媽媽習慣性將矛頭轉向爸爸:

「一開始我就說學一年就好,你說有興趣就繼續學,結果學到現在整天都是傷,我還寧願她去學插花,留給人家探聽多好。」

啊,媽媽好像說過鄰街那位四十好幾的阿姨學了插花不久,就相親成功。

爸爸用叉子插起一塊甜柿吃,專心看電視,媽媽愈是嘮叼,他就愈安靜。以靜制動。

「幹嘛學插花?反正我只要把麵煮好就好了吧!以後也只能一直煮麵啊!」

我反駁得幾分自暴自棄,爸爸曾向我投來深沉的一眼,那眼神令我心虛莫名,彷彿受到了責備。

媽媽刀子口豆腐心地過來幫我把藥塗在我的手搆不到的地方,然後回到客廳坐下,鄉土劇成功轉移她注意力,等到十點演完,那盤甜柿也剩不到三四片。

「瑞瑞,剩沒幾個,把柿子吃完,盤子洗一洗,我要去睡了。」

「喔!」

我隨口應一聲,不過等媽媽都上樓,還是沒有去碰那盤柿子。

爸爸多坐了幾分鐘後也起身關掉電視,上樓前,他沒來由開口提起稍早的對話。

「空手道,其實也不是那麼沒用,幫不了別人,有機會幫幫自己也很好。如果能派上用場,就算只有一次,也很足夠了。」

我閉著嘴,說不出半句話。雖然爸爸挺我,還是令我很不好意思。

原以為他講完要上樓了,然而沒幾階,又停下腳步,語重心長:

「妳要知道,這間麵店只是妳的其中一項選擇,它不是全部。想做什麼都可以的。」

說完這些話的爸爸八成也有幾分尷尬,看了我一眼,真的上樓去了。

樓上隱約傳來他們交談的說話聲,除此之外,關掉電視的客廳出奇安靜。我再度面向窗外,繼續出神。

不知名的蟲子叫得正起勁,透過紗窗,晚風徐徐,剛剛好的涼意讓我有點睏了,模模糊糊想起方才應該向爸爸邀功才對,空手道真的派上用場,我救過老四和阿倫前輩呢!喔,對,還要謝謝老爸讓我知道,原來我的人生可以是自由的,不必被困住了。

千言萬語,下一道涼風襲來,將它們帶進我心裡,我倚著窗,在百感交集中抿抿嘴角,嚐到了鹹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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