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不知道,三號先生幾乎每天跟蹤她,甚至查出她整型前的相片,不時就威脅要公諸於世;艾瑪也不知道,她每天過得多麼戰戰兢兢,只要三號先生稍稍起疑,就會失控對她動手。艾瑪當然什麼都不知道,總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是啊,她有自命清高的本錢,天生麗質,不用在臉上動刀就可以成為大家的焦點,即使她板著臉不笑,還是可以贏來「冰山美人」的封號。

更沒天理的是,一出勤,艾瑪就像換了個人,隨時可以做出和藹可人的笑容,把機上乘客收拾得服服貼貼。

小杏手端茶壺,跟在餐車後頭直挺挺盯住完美的艾瑪,她想,她願意用一切交換會有那麼一天,能親眼見到艾瑪痛徹心扉的絕望模樣。

然而艾瑪太會隱藏了,她沒讓任何人肚子又犯疼,止痛藥的藥效一過,腰酸、反胃、腹痛、頭暈通通一起出現,發放完點心後,艾瑪回到機上廚房,用開始發抖的手,將兩顆帶出來的藥錠送入口。

她在其他同事過來之前,迅速補好腮紅和唇膏,好讓自己的氣色看上去不那麼可怕。

當她難受到快暈過去時,便會想起何世良的話,他希望她請假,或許他是對的,可是她卻像隻刺蝟,非要把自己和對方扎得傷痕累累不可。

也許,她只有是刺蝟的時候,才會覺得安全。

從前就算她傷了誰,也不在意的,為什麼到現在還想著車上那些口無遮欄的話,還有何世良那一瞬間失去暖意的臉龐。

此刻並沒有空閒的時間讓她自我厭惡,艾瑪重新投入忙碌的短程線戰場。她和小杏都負責商務艙,後來開始發送午餐,中途,隱隱約約可以聽見經濟艙那裡的聲響。

「怎麼搞的?」

小杏朝那頭張望,艾瑪還在專心送餐,對她信口交代:

「妳去看看。」

小杏離開了,過不久,慌張跑回來,以盡量不打草驚蛇的神態對艾瑪悄悄話:

「完蛋,主謀好像惹到一個吃素的客人,客人很生氣。」

艾瑪暫停一會兒,喚來同艙的空姐先幫忙,自己則不疾不徐步向經濟艙後方。

她並沒有立即過去事發地點,而是站在艙門附近的洗手機間觀看情況,大致上了解到客人明明有事先訂素食餐,可是偏偏少一份,林姓學妹居然想也沒想就推薦她改吃鯛魚餐,讓那位短髮的老小姐氣炸了。

更糟的是,短髮小姐屬於那種歇斯底里的客人,一旦觸發她小題大作的特質,就不可收拾了。她不接受林姓學妹可憐兮兮的道歉,更鄙視林姓學妹掉下來的眼淚。

「我知道,妳瞧不起我們吃素的對不對?覺得我們很虛偽、很假對不對?還想誘導我吃肉?真是沒天良!妳不要跟我道歉,我告訴妳,對我來說這個也很虛偽,我不需要妳的道歉,妳給我跪下,不然我一定會告妳,告妳們這家沒岐視別人的公司!」

客人開始恫嚇,林姓學妹嚇得一臉鐵青,左看右看她的同伴們,沒人可以救她,全是一群菜鳥。

小杏眼看她顫顫兢兢地直視地板,眼看就快要屈就了,決定上前圓場。

「都別去。」

那聲音既平靜又漠然,還多了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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