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發生的瞬間,根本沒人來得及阻止。

  那是一條險峻山路,左邊是峭壁,右邊是斷崖,路面只有一個人勉強能通過的大小。

  每個人為求保險,通過時會順手拉住峭壁上的樹藤,再慢慢往前走。輪到許明杰的時候,手上樹藤忽然拔離原本攀附的岩石,他整個人連人帶藤往右邊斷崖滑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他後方的程硯伸手抓住他,一隻手則緊緊拉住另一根藤蔓,原本還以這個姿態緩衝了一兩秒,不料連程硯手裡的樹藤也承受不了重量而迅速抽離峭壁!

  「程硯!」

  王雁驚恐的大叫,是他耳朵最後聽見的人聲,接下來,除了山谷中短暫的風嘯以外,再也沒有別的了。





  「他去爬山?」明儀從程硯研究所同學那邊得知這消息,已經是吵架後第五天的事。

  「應該要回來了,妳再打他手機試試看吧!」

  「謝謝喔!」

  她邊走出研究室,邊打手機,依舊是不通的狀況:

  「該不會生氣到不想接我電話吧……?」

  才說完,她又自我厭惡地甩甩頭,真糟糕,時間拖得愈久,就愈會胡思亂想。

  返回公寓,客廳電視開著,新聞台正在播報貪污案,浴室有嘩啦啦的水聲,Sandy八成正在洗澡吧!明儀拿起搖控器,準備切到電影台,Sandy一身白色護士服從浴室走出來。

  「妳要上班啦?」

  「嗯!」

  沒玩電腦、換上工作服的Sandy,散發出精明幹練的女性魅力。有一次明儀去醫院探病,路過急診室遇到她,Sandy臉上只有一號表情,雙手沒有多餘的動作,相當簡潔漂亮地執行她的專業工作。那個她,十分美麗。

  「我有買妳的晚餐耶!」明儀把提在手上的魷魚羹麵晃一晃。

  「嘖!已經打算今天晚餐要省掉了,妳偏偏買了我的最愛。」

  她掙扎一下,遞出手:

  「我帶去吃。」

  可是,伸出去的手在等候過後還是空的,Sandy回頭看明儀,她則目不轉睛看電視,新聞主播神色凝重地播報一項搜救行動。

  「怎麼了?」

  「她……新聞在說有人登山失蹤。」

  剛開始,她沒辦法把話說得順暢,乾脆轉向Sandy,滿臉不安:

  「程硯和許明杰也去爬山……」

  「那又怎樣?每天一堆人去爬山。」

  「可是,他同學說他應該要回來了,我一直連絡不上程硯,他的手機都不通……」

  Sandy想對她的杞人憂天嗤之以鼻,但發現明儀真的很擔心,只好將語氣放得柔緩一點:

  「那就打到他家裡確認看看吧!」

  Sandy趕上班,拎走魷魚羹後便出門。明儀繼續轉到其他新聞台追蹤這條消息,地點是在奇萊山,有兩個人墜谷,名字都沒打出來。目前因為天候不佳,霧氣太濃,地形也險竣,沒辦法立刻派直升機下去找人。

  「啊!」剎那間,她補捉到螢幕左下角被攝影機拍到的人影,那個縮在椅子上發呆的女人正是王雁!

  記者在採訪領隊,因此鏡頭只掃過休息區的一角,王雁的身影一下子就沒有了。

  明儀從驚恐中回神,拿起電話話筒,撥到程硯老家。

  「喂?」對方很快就接電話,似乎是用跑的,也似乎一直都在等電話,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性聲音。

  「喂,妳好,我是蘇明儀,是程硯的同學……」

  「喔……」對方恍然大悟而大叫:「妳是公主!」

  「啊?」

  「不好意思,不要理我。」聽起來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是程硯的妹妹吧!

  「我剛看到新聞,所以想確認一下,請問程硯現在……」

  沒等她講完,盈盈便馬上接話:「哥哥不見了,說是為了要拉住他朋友,一起被拖下去……」

  她哽咽起來的聲調,害明儀心頭一緊,連下一句話也跟著語塞。

  「呃……程硯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嗎?」

  「只說會盡力搶救……都快過黃金七十二個小時了,還能搶救什麼?還說我們過去也沒有用,在家裡等他們通知就好。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一直等等等……」

  她先是忿忿不平,突然就哭了。

  「剛、剛剛聽新聞說,只要天氣一轉好,就會馬上下去找人的,直升機都在山上待命,所以,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萬一等到的不是好消息怎麼辦?爸媽都要我別亂說話,可是,我忍不住會那麼想嘛!萬一、萬一等不到哥哥回家怎麼辦……什麼都不能做,好不甘心嘛……」

  怔忡拿著話筒,聽著話筒那邊的啜泣,明儀感到眼眶熱熱的,情緒……會傳染的吧?

  「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喔!很久以前有人告訴我,只要對某件事非常非常堅持,那個時候人類就會有超能力。所以,妳想要哥哥回來的超能力,一定可以傳達到他那裡,請妳不要放棄希望,這樣妳哥哥也不會放棄,妳要這麼想。」

  「嗯……好。」盈盈乖巧地接受安撫。

  「我留下我的電話,要是有什麼消息,不管是什麼消息,請妳一定要通知我。」

  她原本要掛電話了,盈盈臨時又喚住她。

  「什麼事?」

  「以前聽哥哥提過妳,他說妳迷迷糊糊的,對別人的事很熱心,對自己的事就少根筋……啊!妳別生氣喔!我想說的是,是哥哥看走眼了,我認為,妳明明很堅強、很有擔當呀!」

  「……是嗎?」

  和盈盈結束通話以後,明儀還在話機旁什麼也沒做地待上一會兒。程硯跟自己的妹妹提過她,都說了些什麼,單純在數落她的迷糊嗎?不管說了什麼,光是一想到他在平日與家人的家常話裡曾經出現過她的名字,即使是壞話,她也感到高興,在這個應該要擔心他安危的晚上,莫名地高興。

  「為什麼偏偏在見不到人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

  她悠悠地抱怨,好像程硯聽得見:

  「連想要當面質問你都辦不到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晴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