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那擁抱既突然又強烈，她閉著眼，一句話也不吭，但滿足的神情說著這幾天所累積下來的委屈都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呃……」

　　阿海反應不過，不知道應該先說什麼好。低頭看看伏在自己肩窩上的施佳懿，頓時感到放心，幸好她平安無事。接著，他捫心自問，除了安心之外，好像還有一種更深刻的情緒猶如鑽井一般地探入體內，酸酸的，沉甸甸的，糾在一起。

　　每當他想起施佳懿，或是僅僅聽見她名字，那種情緒就會變得強烈起來。

　　為了擺脫古怪的感受，他輕輕推開她，說明來意：

　　「妳一直沒來上班，所以，我跟浩克過來看看。」

　　一提到這個，她精神就來，哇啦哇啦地說明來龍去脈：

　　「我那天超倒霉！星期天晚上在公司外面等你，結果被我爸逮到，他平常那個時間不會在公司的。我怕在那裡跟他起爭執會被你撞見，只好先暫時和他一起回去，哪知道居然把我禁足！禁足耶！連手機和電話都收走喔！現在是什麼時代？怎麼還會對女兒做這種事？」

　　浩克在一旁吐槽：「妳的過份程度也沒比妳爹差呀！」

　　「話又說回來，你在擔心我嗎？還是開始想念我了？」

　　施佳懿心情轉變得快，馬上又是一張陽光笑臉，還順手挽住他。阿海緊張看向董事長消失的二樓，奮力要拉開她的手：

　　「我、我哪有！妳不要說著說著就黏上來好不好？被妳爸看到怎麼辦？」

　　「啊！對了。」

　　原來施佳懿並沒有忽略浩克的存在，她在混亂中不忘親切地提醒他：

　　「今天的事如果說出去，就馬上開除你喔！」

　　浩克一聽，不平衡大叫：「妳這是哪一國的差別待遇啊？」

　　其實，浩克的處境還算幸運，因為凡是知道施佳懿秘密的人，都從公司裡被滅口。好比那位所謂的垃圾前男友，早在兩個禮拜前就被發配邊疆，調到越南廠去了。

　　浩克還是不解：「妳也真怪，讓大家知道妳爸是董事長又不會怎樣！」

　　這一次，施佳懿停頓得特別久，她自動放開阿海以後，慢慢道出原委。她說，他們並非一開始就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在她國中之前都還是個普通的小康家庭。後來，爸爸投資電子產品和房地產，天時地利人和的作用之下，生意從此順遂，到後來甚至成立公司。她還說，國中的年紀已經懂得分別人情冷暖，所以對於接踵而來的阿諛奉承她反感透頂。

　　講到這裡，施佳懿吐出一口長氣，失望地托起下巴：

　　「剛開始有幾個不錯的男人追我，我滿高興的，也對他們其中一些人有好感，可是後來才知道他們全都是看上我們家的錢。那種感覺超差的，好像自己是次等貨一樣。」

　　阿海憶起他要施佳懿去設計部歸還檔案前，她曾寂寞地說：

　　「要得到一個人真心的喜愛，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才對。但是對我來說，或許是全世界最困難的也說不定。」

　　難怪，她將公司的利益當作自家玩具，就算有所毀損也不放在心上；難怪，她能夠輕易拿到整間大樓的監視器分佈圖，並且來去自如。

　　「雖然生活變寬裕了，不過，嗯……也不是盡都遇到好事……」

　　她沒說完，有一半思緒似乎被拉進過去某些不愉快的記憶。阿海略帶同情地等待她，誰知施佳懿眼珠子呼溜一轉，閃亮亮地定睛在阿海臉上：

　　「但是阿海不一樣！即使你不知道我是誰，還是對我很好，比那些臭男人都還好。所以，光是遇見你這件好事，就可以抵消掉以前幾百件不好的事了。」

　　「呃……這個……」

　　他詞窮得望向浩克求救，他卻只顧著竊笑又豎起大姆指，阿海只能硬著頭皮回話：

　　「妳、妳說得太誇張了啦……」

　　「對了，阿海，星期天晚上你到底有沒有去公司啊？」

　　「咦？」

　　他窘迫支吾，嚥下一口水，正色道：

　　「當然沒有，打從一開始我就沒答應過要跟妳看電影不是嗎？」

　　浩克瞧他說起不流利的謊話，識相地保持緘默。施佳懿小嘴嘟得老高，氣憤憤扠腰抱怨：

　　「你怎麼這樣？萬一我爸沒來，我不就一直傻傻地站在那裡等你嗎？」

　　「妳這人怎麼有理講不清？妳不要去不就好了。」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看一次電影。」

　　她興奮期待：

　　「下次，我們再約吧！」

　　不久，阿海和浩克準備離開，施佳懿才送他們到門口，阿海便說到這邊就可以了。她這次願意聽話，微笑著站在門口目送他們。

　　穿越寬廣的庭院時，浩克開始發表感想：

　　「這施佳懿真不簡單，你那個謊話對她根本不痛不癢。」

　　「……嗯。」

　　老實說，那當下阿海有些五味雜陳。他希望施佳懿從此對他死心，又因為她並沒有受到傷害而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在心裡大罵自己到底想怎麼樣的同時，回頭，燈火輝煌的宅邸映入眼簾……是太過刺眼了。

　　「爸爸是董事長啊……」

　　戴好安全帽以後，阿海載著浩克駛離這個高級社區。

　　施佳懿還待在門口，原本賣力揮動的手逐漸放緩，最後，她倚著牆，出神凝望早已空無一人的黑暗巷弄。

　　「原來沒有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