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洛英的古怪不只有發作一天而已,隔天,隔天的隔天,她不尋常的舉止簡直變本加厲。整天魂不守舍,好像在害怕什麼,緊張什麼,還打死都不肯從比較近的那頭樓梯走,後來,連打球都不跟他去了,寧願坐在位子上發呆。

  「我偶爾也會想要自己一個人想事情啊!你先閃邊去啦!去去。」她擺擺手,打發他離開。

  這、這什麼態度?又不是狗!枉費他還擔心最近交了女朋友就冷落她,今天特地放下跟女神的約會,邀她一起去棒球打擊場耶!

  「你煩不煩啊?就跟你說沒什麼,不要跟著我,約會去啦!」

  堤防上,洛英快步走,禹承則緊跟在後。

  「妳一定有事!我非常肯定!當我第一天認識妳啊?」

  「有事又怎麼樣?用不著告訴你吧!」

  她使性子地嚷完,發現後面變安靜了,禹承並沒有沒跟上,留在離她二公尺的地方。

  「我就會說啊!」

  看不出是認真還是生氣,他大聲回話:

  「從以前到現在,我不是什麼事都告訴妳嗎?」

  洛英內疚不語,和他對望幾秒鐘,走回來,就地坐下。她將雙腿擱在斜坡上,遠眺地平線,試著整理思緒和心情。最近的雲都像巨大花椰菜那樣,雪白的雲朵一團團往上湧現堆積,她喜歡白色,單純又簡潔,彷彿什麼也不會改變。

  「哪!」

  禹承低頭,接過她遞出的信封:「這啥?」

  「信,不認識的人放在我抽屜裡的。」

  聽到這裡,他已經意識到這是怎麼樣的一封信,直到洛英要他「看吧」,禹承才打開來。

  信讀了兩遍,他變得不太能順暢呼吸,悄悄瞄向一邊,誰知洛英雙眼正在牢牢等待他的反應。

  「怎樣?」她問。

  「什麼怎樣?這不是情書嗎?」

  禹承笑了,略嫌誇張一些:

  「是孫洛英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耶!萬歲!」

  「是情書嗎?真的算是情書嗎?」

  由於她問得十分認真,禹承也不好再嘻嘻哈哈,他使勁將信封塞回她手上:

  「笨蛋,文盲也看得出這是情書,妳腦殘啦?還有,明天就是星期五了,妳會去嗎?那個涼亭。」

  不會去的吧?她之前不是很不屑那種沒有遠見的高中生戀愛?

  「我會去。」

  蝦米?

  洛英瞥瞥他呆掉的表情,不自然地掠開耳鬢頭髮:

  「不是……不是要答應他喔!該怎麼說呢?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我啊……自己很清楚像我這樣的女生應該不會有男生喜歡我,這無所謂,我沒有看重這個,要給我情書,我還寧願收到安達充的漫畫。不過現在突然收到這封信,因為是第一次收到……」

  「受寵若驚?」

  「嗯!本來一開始很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後來自己想一想,這很簡單嘛!收到這樣的信,受到這樣的肯定,高興是理所當然的,就各方面看來,都是好事對吧?所以,我很高興,真的。」

  禹承困惑望著她,她清秀側臉掛上微微的笑,只和他對上一眼便轉開,改看前方還在不斷上湧的雲團。洛英的笑有很多種,每一種他都見過,但唯有現在,現在的表情多了分羞澀,是十七歲的女孩應該會有的表情,他第一次見到。

  洛英沒能注意到他的異樣,繼續悠悠說道:

  「所以,我明天會去涼亭,然後好好跟他說『謝謝』,就這樣。」

  「嗯。」

  洛英這男人婆終於有人追了,還收到一封寫得不錯的情書,怎麼看都是值得放鞭炮的喜事吧!禹承暗暗告訴自己,之前洛英因為他交了女朋友而那麼開心,甚至還一路情義相挺,他也要有所回報才對,至少,現在應該為她歡呼慶祝吧!

  他看洛英站起身,在寬廣的天空下伸起懶腰,忽然覺得遙遠。

  「啊!今天賣大腸包小腸的有出來耶!要不要買?」

  洛英對著堤防下的攤販喜出望外,一整個迫不及待。

  禹承的目光卻落在遠方的雲,隨著天色變化,雲的邊緣開始染上一點粉紅暮色,像蛋糕上勾綴出的玫瑰鮮奶油,像禮物盒上精心繫上的緞帶,又像臉頰腮紅,淡而自然,自然得會讓人誤以為是健康的蘋果紅,其實那是費心調和出來的女孩子的顏色。

  「孫洛英,妳哪裡都別去了……」

  他在察覺到那微小的變化中,輕輕那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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