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散場時分，電影廳的燈亮了，觀眾紛紛離席。禹承用食指推推洛英的頭，要她起床。

　　「唔……演完囉？」

　　她迷迷糊糊坐好，用手背擦掉嘴角口水，禹承笑瞇瞇問：

　　「睡得很爽吧？燈光暗又有冷氣吹。」

　　洛英聽得出他的諷刺意味，不太好意思：「我睡很久嗎？」

　　「幾乎從頭睡到尾，坐妳隔壁還真倒霉。」

　　「咦？」

　　她以為他說的是另一邊的大學生，趕忙掉頭尋找，可是對方早已經離開，錯失道歉機會。

　　「我一直靠在人家身上喔？你要把我叫起來呀！」

　　禹承按按酸痛的肩膀，見她誤會，索性將錯就錯：

　　「醒了，反正馬上又會再睡，何必麻煩？」

　　「你很壞心耶！」

　　他事不關己地走下階梯，洛英跟上去怪他不夠意思，一個不小心，她踉蹌幾步，被禹承及時扶住。

　　「小心一點，妳還沒睡醒啊？」

　　她道謝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禹承T恤上的肩膀位置有一灘未乾水漬，下意識又抹一次嘴角，那是她的口水？她剛剛靠著的人是禹承嗎？

　　從頭睡到尾，他就這麼讓她靠了整場電影的時間。倚在他身上的感覺是什麼呢？睡著了，什麼都想不起來。那，他們兩人當時在影廳裡的模樣看起來又是怎樣的畫面？啊……那個她怎麼也不可能知道。

　　好想時間倒轉，再好好體會一次。不過，若不是她睡著，這輩子應該不可能再做出靠在他身上睡覺的舉動了吧！和他相識這麼多年，從不會把他和體貼劃上等號，最近……真的是從最近開始，他有些小動作都讓她覺得開心，莫名奇妙的開心。

　　由於察覺到禹承故意不說破，洛英反而覺得彆扭，如果他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受害者，那洛英也許還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現在為了掩飾那一份不自在，她故意提起電影的結局。

　　「所以，結局到底是什麼？是好結局嗎？」

　　「唔？」

　　禹承掉頭和她面面相覷，看上去有幾分為難：

　　「大……大概是好的吧！」

　　「那男主角最後有告白嗎？還是他死要面子不說，等女主角自己發現？」

　　「嗯……這個……都有吧！」

　　洛英皺皺眉，認為他語焉不詳，一點誠意也沒有：「到底是怎麼樣？來龍去脈講清楚啊！」

　　「囉嗦耶！結局這種東西就是要自己看才有意思，光問別人怎麼行？妳有沒有尊重電影啊？真的那麼想知道，請妳下次再重新看過！」

　　「你……你在生什麼氣啊？」

　　她被兇得莫名奇妙，禹承支吾不回答，只匆匆催促她，自己則加快腳步走在前頭。什麼結局？他壓根兒沒專心看電影，黑暗的影廳裡，洛英又柔又暖的身體一靠上來，他的腦子也瞬間空白。




　　來到室外，天色不若進電影院之前那麼耀眼，太陽西斜，約會行程應該差不多到尾聲了吧！

　　「再來呢？要去哪裡？」

　　「公園。」

　　突然變成極其普通的地點，洛英又確認一次：

　　「公園？去公園幹嘛？」

　　禹承聳聳肩：「友蓉說她喜歡公園，喜歡在裡面散步，然後看看在裡面散步的人。」

　　「這樣啊……那，我們就散步吧！」

　　附近有一個佔地廣大的公園，人不少，有運動的、玩球的、散步的、打盹兒的。他們並肩走，有一句沒一句地聊，遇見流浪狗，愛狗的禹承特地去路邊攤買根香腸餵牠吃，忽然沒頭沒腦發問：

　　「今天下來，妳覺得怎麼樣？啊！妳當然會覺得很無聊，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對一般女生來說，今天的約會……不算太糟吧？」

　　他真的相當在意約會的評價，既擔心又緊張，洛英側著頭告訴他：

　　「我不會覺得無聊啊！雖然都是平常不習慣的地方，可是這樣才新鮮嘛！」

　　她的說法令他高興，但還是沒有幫助。

　　「妳容易滿足，很好打發，所以問妳不準，友蓉可沒那麼簡單。樂器展要不要改成聽演奏會啊？可是七早八早哪有演奏會。」

　　洛英見他皺眉苦思，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苦惱。

　　「我覺得……不需要費心去討好她啊！照你平常的樣子去跟學姐見面，她一定就會很開心。」

　　他狐疑瞅住她：「平常的樣子？妳是說我們今天這樣？」

　　「嗯！」

　　「耍我啊？我們一天下來，有什麼好值得特別高興的？」

　　「……」

　　很多時候她都很高興啊！比如，禹承在美術館半生不熟地彈起垃圾車主題曲的時候；比如，他嘴上抱怨，卻還是幫她把牛排切成小塊；比如，在電影院他默默地讓她把肩膀當枕頭；比如，現在和他什麼也沒做，就只是在公園裡並肩走著。

　　她可以舉出好幾個例子，後來決定不對禹承說了，也許感到開心的只有她一個人，所以，那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