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寒假過得格外煩躁。

「王伯伯!今天可以讓我進來玩兩個小時嗎?」

我拎著道服走進隔壁道館,王伯伯見到我這位學齡有九年之久的資深學生,高興都來不及:

「要玩多久都歡迎!今天想跟人對打嗎?」

「也好!對打比較痛快點。」

幾位認識我的學員聽了,哀叫連連:

「瑞瑞姊,不要啦!妳下手那麼重,一點都不像練習……」

「你們要慶幸瑞瑞有來,不然上哪去找出手這麼認真的助教?」

「甚麼助教?我真的只是來玩兩下而已。」

儘管嘴巴這麼說,可是一旦和人對打起來,就忍不住愈打愈帶勁了。隔著衡量彼此的距離,緊繃對峙;閃躲和進擊時的快速動作;近身肉搏的汗水味和陌生觸感……滿腦子都只想著那些事,沒有老四。

我紮紮實實和那群學弟妹對戰兩個多小時,滿身大汗,全身像打通筋督二脈一樣舒坦。

狠狠運動一下,果然舒服多了。

過了年,初二是媽媽回娘家的日子,在隔壁鎮而已,我們一早就穿著整齊準備出門。

「啊,姊,幫我拿一下圍巾。」

先出門的小弟回頭喊我,已經穿好一隻鞋的我只好再退回客廳,幫他把圍巾拿出來。

可是接下來發生一件相當可怕的事!小弟見我走來,下意識伸手要拿,我居然無視他的手,走到他面前,幫他把圍巾戴上去!

小弟當場愣住,我打完結,慢了半拍才回神,驚醒般一把推開他:

「靠!我幹嘛幫你戴!」

「妳還問我?想嚇死我啊?噁心死了!」

他表現得好像被我侵犯一樣,臭小鬼,搞不好我是全世界唯一會幫你戴圍巾的女生了,書呆子一個,就別指望交得到女朋友

不過,我這是想到了誰啊……?是不是又該找時間去道館,把不該想的人再次飛踢到九霄雲外去?

年假期間,就是無止盡地到親戚家拜年,或是親戚無止盡地到我們家拜年。累是累,好處是看到原本冷清的小鎮一下子熱鬧起來,挺高興的,大家都見到久違的家人。

只是,在這麼歡樂的時刻,也有見不到的人。

望著從身邊跑過的小孩,懷抱新年禮物的笑臉時,我想起小西。

寒冬難得出現的大晴天裡,我思念或許正在熱帶島嶼衝浪的阿倫前輩。

而,在家裡打掃房間的時候,802號房的一切……無聲無息重現在我四周,彷彿我又回到那個房間。

我所掛念的,應該……是「那份工作」吧!

親朋好友很喜歡「工作」的話題,那是在「有沒有男朋友」這個問題被否認後,詢問度最高的。

我媽對於我自力更生賺取大學生活費,一向頗為得意,每逢親戚問起我有沒有打工,她幾乎是以搶答的速度代我作答。

說完鐵板燒的工作,原本要接著說還有打掃的工作,媽媽立刻使一記眼色過來,我便乖乖閉嘴。

她認為清潔工不是上得了檯面的工作,就算領的薪水再好,那份工作的職稱偏偏不夠高尚,不夠中聽。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媽媽影響,我也漸漸迴避它了,如同我沒來由不想讓老四發現打掃他屋子的人就是我。

事後我仔細想過,讓老四知道這個事實也沒甚麼大不了,可一旦錯過第一時間說出口的機會,以後要再坦白……就變得好難。

啪!我打蚊子般地雙掌在眼前一拍,拍掉任何和老四有關的想法。

算了反正以後也沒打算要繼續802號房的工作,那麼高的時薪十分稀有,如果就這麼讓給寒假期間代我班的阿姨,她肯定非常樂意。

 

 

寒假結束,我返回學校住處,小純晚我一天回來,我們先去鐵板燒店報到,受到前輩們意料之外的歡迎。

沒辦法,誰叫我們是店裡唯二的女生呢!他們直嚷著說果然要有女生在,工作氣氛才會有陽光、有色彩!搞不懂他們的思維,不過我也跟他們一起快樂起鬨,和他們一一擊掌歡呼。

阿倫前輩曬得有點黑但不減一絲清逸的臉上掛著薄薄微笑,輕鬆愜意,輪到他的時候,他舉起手,輕輕在我掌心拍了一下。

前輩們果然說得沒錯,世界一下子有了眩目的色彩

!我今天不洗手了!

正忙著暗自歡喜,前輩們把小純也拱出來,硬要和她擊掌,小純一臉快哭出來轉向我求救,我揚聲鼓勵她:

「沒關係嘛!大家是見到妳高興。」

她被推到每位前輩面前,被迫擊掌,碰觸到陌生手掌時,小純還會露出惶恐的神情,甚至把眼睛緊閉。

最後推到阿倫前輩面前,他很壞地站著看她會怎麼做,但小純頭壓得低,不知如何是好,想逃跑卻動彈不得。阿倫前輩忽然抓起她的手,朝自己的掌心若有似無貼上一下……又放開。

咦?心痛痛的。

我僵著笑臉,不明白這份抽痛是為了甚麼,只因為察覺到阿倫前輩和小純擊掌的方式和對我不一樣,不一樣。

小純望著阿倫前輩的眼神,卻是和我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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