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第六章】

儘管如此，心酸酸的。不知道是太喜歡你，還是太不想喜歡你。

我對著天花板發呆。

最近早晨一醒來，總是無精打采地陷入恍惚，或許，是因為失去期待新的一天的理由。

梳洗時，和鏡子倒影面對面，那是一個十分徬徨的女孩。

一再內心喊話了無數遍，要振作，要振作，可是到底該怎麼做，才叫做「振作」？

「瑞瑞，心情不好？」敏感的小純曾經探問過。

「嗯，不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想過幾天就沒問題了。」

小純反應遲鈍，有時又靈敏得驚人，我不想在她面前裝作一如往常，那太累了。

「好，需要我，就告訴我一聲。」

她不追問，只給我「會站在妳這邊」的微笑。

我喜歡小純。這樣的念頭剛閃過，心裡便明白為什麼阿倫前輩也喜歡她。

不管被動或主動，小純總是做著大家都不願意做的事，倒垃圾、拖地板、跑腿；總是與世無爭；總是很寬容。

看著她與阿倫前輩日久生情的互動，我嫉妒不起來，可是，也開心不了。

失戀真的不是世界末日，因為睜開眼，地球依然如常轉動，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然後，又來到星期三。

在打開802號的房門前，一度躊躇數秒，作了兩次深呼吸才開門進去。

玄關有一雙沒擺放整齊的球鞋，我萌生一道預感，躡手躡腳走進客廳，確認沒有完全閉合的房門裡頭毫無動靜之後，才將門推開一些。

床上，棉被底下隆出一個正在睡覺的人體形狀來。

果然，老四在。

我退出去，冷靜，將事先預備好的口罩戴上。

既然已經決定要繼續在這邊工作，所以偶爾出現屋主在家的情況也是預料之內，這些心理建設早就做好，我只是……只是還沒準備好要面對那個雨夜後的老四。

如果我現在並沒有想像中難過，如果我還能用笑臉面對阿倫前輩和小純，我想，老四佔了大半的原因。

誰會料到眼睛長在頭頂上、不可一世的老四竟然在我最難過的時刻，陪我淋著雨，安慰了我。

我煞住擦拭流理台的手，卻煞不住那個擁抱畫面如失控列車撞進腦海！

啊……好丟臉……

我承受不住地蹲下去，後悔自己怎麼會在他面前哭得一蹋糊塗，以後要拿什麼臉見老四呢？

就這樣，一邊賣力打掃，一邊懊惱慚愧，還是把客廳、廚房和浴室都掃得清潔如新，就剩下臥室。

通常屋主在，我是不會進去整理房間的，尤其老四還在睡，那就等同飯店房門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一樣。

不過，只幫腎蕨澆個水應該無妨吧！

拿著水杯，輕輕走進老四房間，他面壁而睡，正好，我從他背後溜到窗口，剛準備把杯子裡的水倒進花盆，不意，觸見書桌上的筆筒中斜插一枝自動鉛筆，上頭有變形金鋼的圖案。

我慢慢擱下手，憶起耶誕節前夕我將鉛筆和橡皮擦送了一份給老四。

孩子氣的筆，和周圍昂貴的原子筆為伍，縱然是那麼格格不入，他還是有好好收著啊……

這時，後頭響起棉被被掀動的聲音。

我嚇得回頭，老四翻身過來了！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仍舊睡得沉。

細長的窗簾縫隙間，陽光沿著特定軌跡灑在枕頭上。我撫撫心臟快停止的胸口，定睛觀望老四睡臉，老實說，他不自大也不傲嬌的時候，挺、挺可愛的啦！特別是當他下車為我撐傘，還無厘頭地說要幫我分擔一點難過……

雖然那無厘頭的說詞是我起的頭，可是，真的有用，現在的我，不再有找不到容身之處的難堪，只有些許的悵然若失。我想，時間再拉久一點，再久一點，連同喜歡阿倫前輩的那份情感也會跟著淡去吧……

「謝謝。」

那個晚上說不出口的感謝，讓我拖延到這個寧靜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