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飯後，我們同樣步行要回停車場，路經傍晚時的沙灘，沒什麼光線，看不清楚海的面貌，也因此浪潮的聲響就相對澎湃。

我出神注視那片看不見的海，忍不住啟步朝它走去。

「喂！瑞瑞……」

老四不明究裡地跟上，我在海水前一公尺的地方站住，雙手放在嘴邊，朝大海大喊出去：

「大家！要喜歡大樹啊—！」

呼！好痛快！陰霾掰掰！當我快樂回身，他們每個人都一臉摸不著頭緒。

「沒事幹嘛提大樹？」老四問。

蕭邦也走近，學我把雙手放在嘴邊，大喊：

「奧地利的維也納！再等我兩年！」

「我也要，我也要。」喬丹接著上：「八月二十六日！稱霸全國！」

「我一定要當王牌女主播！」學姐不甘示弱，她的吶喊還魄力十足呢！

我走到老四身邊，推推他手臂：「換你。」

「才不要，我壓力沒你們那麼大。」

語畢，他立刻受到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起鬨。我們留在這片沙灘玩鬧一會兒，準備離開。

「啊，瑞瑞，陪我去飲料好嗎？有點渴。」學姐走到一半這麼說。

「好哇！」

男生們聽見我們要買飲料，一一點餐，老四則提議：

「太多了，我去幫忙拿吧！」

「不用，別小看我們。」

學姐擺擺手，示意他和其他人一起等。

這附近來去的觀光客不少，大多是和我們一樣看夕陽、啖海鮮。

光是在便利商店等結帳就等了快十分鐘。

「瑞瑞，真抱歉，讓老四幫我戴手錶。」學姐道歉得很唐突。

「唔？」我想了一下，不恥下問：「這為什麼要道歉？」

「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幫別的女生戴錶，心裡應該會不舒服吧！」她歉然地皺起眉心，笑一笑。

「不會啦！老四說，妳是他很親的學姐，送妳畢業禮物當紀念，幫這點小忙是應該的。」

我還真的沒想過要覺得不舒服，也許是因為當時被那自慚形穢的思緒佔滿腦海的緣故。

「很親的學姐啊……」她覆述著我的話，將手中捧的飲料一一放在結帳桌上。

我也跟著照做：「嗯，他以前常唸著，妳總是嘮叼他沒女朋友的事，感覺就像親姐姐一樣，妳畢業以後，老四一定會很寂寞吧！」

「呵，我唸他，不是真的唸他，只是想知道他有心上人了沒有。結果，即使他還沒遇見妳，那麼長的時間裡，我一步也沒能跨出去……」

「咦？」我急著想幫忙提那個裝滿飲料的塑膠袋，沒能聽清楚她的話。

「大家雖然一直對我說，要忘掉光棋，忘掉過去，才能往前走。可是另一方面，他們又期許我是一直記著他、愛著他的。」

頭上響起「叮咚」聲，自動門打開了，學姐望望似懂非懂的我一眼：

「那一年的海邊，老四說他總是慢一步，我想，其實晚到的人是我。妳很幸運，有老四愛著妳。」

我正在努力弄懂學姐前面說的那番含意頗深的話，一聽見「愛著妳」，腦袋差點炸開！

「呃……對，很幸運，啊，不是，我沒有得意忘形的意思，不過……」

在胡言亂語什麼啊……那種太粉紅的語詞我適應不良啦……

號誌轉為紅燈，老四他們就站在馬路對面等候，喬丹還朝我們揮揮手。

「聽說妳前陣子很多煩惱吧？老四怎麼逗妳開心都沒成功，他就想，帶妳來海邊散心吧！明明海是他最討厭的，不過今天見到妳笑得這麼高興，對老四來說，一定很值回票價。」

原來，我嘴巴說沒事，也自以為掩飾得很好，老四還是看出我在強顏歡笑嗎？要多麼關心我才會發現哪……

馬路那一頭的老四，他不說話、靜靜守望著我的面容，輕而淺地滑過一絲溫和笑意，我的胸口揪得欲淚。

妳要好好看著我啊！只要看著我就行了。

我之前……到底都在做什麼？老四那麼全心全意專注在我身上，我卻只在意那些無謂的芝麻小事。

「綠燈囉！瑞瑞。」身旁的學姐提醒。

我朝斑馬線走了幾步……從快步走，到小跑步起來。站在對面的老四本來還從容不迫迎著我，後來察覺不對勁而轉為錯愕。

「瑞……」

他還沒能叫出我名字，我已經撲進他懷裡，把兩旁的喬丹和蕭邦都看呆了！

「呃……」

老四低頭看看我，再看看死盯著我們的哥兒們和其他的路人，不禁輕輕推我一下：

「瑞瑞，妳怎麼了啊？」

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好感動，又好心酸，講不明白的，於是，只能將他抱得更緊，把臉深深靠進老四胸膛。

「欸……大家都在看了喔！一定要現在抱嗎？」他雙手搭在我肩上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走過來的學姐和喬丹、蕭邦相視一笑，不知是誰先吹起口哨，不過老四沒理會他們。

我的不尋常，或許他隱約察覺到了，他的雙臂保護般將我圈錮住，不讓任何委屈傷害我一般，力量穩篤，擱在我後腦的掌心卻是柔軟的觸感。

「真拿妳沒辦法，我們兩個就一直這麼喜歡對方下去吧！」神氣的聲音裡藏著無限歡喜。

甚麼意思啊……我在他暖洋洋的胸口笑了兩聲，才發現眼角沁出一點淚水。

又哭又笑，真是太奇怪了。

「很好聽，你的心跳。」為了掩飾自己的古怪，我胡亂扯了點話。

不過，聽著聽著，老四胸膛上的脈動猶如遠方鼓聲，強大深沉，真的好聽，能不能只給我一個人……聽一輩子啊……？

「瑞瑞，這裡這麼多人看著我們，可是，」

老四攬著我的力道稍稍放鬆，他突發的嘆息在海風中忽遠忽近，依稀回答了我問題：

「我的心跳，只有妳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