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電梯,她迅速按下九樓的樓層鍵,佯裝自己熟門熟路。在計程車上的時候沒交談,待在電梯這麼狹小的空間仍然找不到話題。到現在她連一句安慰的話語都沒對他說過,反倒是他,一下車便跟她搶著拿行李。
「我只是腦袋不靈光,右手還健在。」
艾瑪當然不可能讓傷患自己拿行李,不小心兇了回去:「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想辦法好起來是你的本份。」
下一秒她意識到自己唐突,見到他被教訓得一愣一愣的模樣,暗自懊惱。這是哪門子的女朋友?或許不到一天他就會主動提分手了吧……
她用他給的鑰匙開門,再開燈,眼前出現三房兩廳的豪華居所,說豪華其實也不太對,這裡並沒有太多無用的裝飾,都是派得上用場的傢俱,自然而簡樸的北歐風格,整層的木地板,光著腳踩在上面很舒服。
她那個在老舊公寓小而孤單的套房,簡直小巫見大巫。
何世良表現得這是他第一次走進這個客廳,走得緩慢。掛衣架、牆上的鐘、茶几、沙發、還活得好好的多肉盆栽,一一打量,有時會伸手摸摸看,活脫是來參觀預售屋的客人。接著他的目光轉移到三個房間,每一個房間都擺有一座雙人床,他停一停,冷不防丟一個問題給艾瑪:
「妳也住這裡嗎?」
艾瑪面不改色地消化他的疑問,又面不改色地回答:「沒有,就你。」
他點點頭,看上去有幾分放心。走去把三個房間一間間打開,最後回到中間那個作確認:「我好像是睡這一間。」
艾瑪趁他到房間熟悉環境,到廚房開冰箱,裡頭擺了六分滿的食物,有些經過一個多禮拜時間必須丟掉了。
她找來垃圾袋清理乾淨,正巧何世良聽到聲響走出房間。
「這些都不能吃了。」
「謝謝妳,白小……」他住了嘴,察覺不妥:「請問,我都怎麼稱呼妳?」
「……艾瑪。」
「艾瑪。」何世良跟著複誦一遍,望著她,帶著煦暖的笑意和嗓音。
她的名字挾帶那道暖流從他那裡滑進她胸口,彷彿被這樣的溫差嚇著,艾瑪一時忘了呼吸。
這輩子被無數個人叫過「艾瑪」,卻從來沒有像他這般認真喚她,彷彿……要將她深深記在心裡一樣。
她只好轉移話題:「你餓了嗎?我去買點吃的回來,順便丟垃圾。」
「那樣太麻煩妳了。」
他的客氣,叫她莫名不耐。艾瑪轉身面對他,正色道:
「因為你都不記得了,所以我再說一次,麻煩的事我不會自己找來做。你每對我客氣一次,就耽誤我一次,更麻煩。」
「知道了。不過,妳是不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生氣?」
類似的問題又被問第二次,上次是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失憶這毛病真的很找碴。她深呼吸,讓自己看起來平心靜氣一些。
「不笑不代表生氣,只是……」
「只是找不到笑的理由。」
她怔一下,望向恍然大悟的何世良,他的神情混含著喜出望外。
「那是妳說過的話?」
「嗯。」
「原來記憶真的會回來。」
「你本來不相信嗎?」
「一片空白的時候,不相信。」
他似笑非笑地承認,然後說他想先把從醫院穿回來的衣服換掉,艾瑪目送他幾天沒能好好梳理的頹廢背影消失在門扉後方,說不出緣由,些許心疼。原來堅強有好多種模樣,小杏無時無刻把最迷人的笑容展示在臉上,艾瑪早在好久以前就學會不讓眼淚掉下來,而何世良,他的雲淡風輕或許一直都是一種防衛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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