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子民護送施佳懿回到公司,阿海老早在辦公室了。見到她悠悠哉哉走進來,忍不住責怪:
「妳跑去哪裡鬼混啦?我都回來了,還沒見到妳的人。」
「繞了一下遠路嘛!」她嗲聲嘟噥。
「兜風就兜風,什麼繞遠路?現在是上班時間耶!」
他的一板一眼叫她受不了,施佳懿瞪他一眼,用力把文件往桌上放:
「我請假嘛!你總該沒話說了吧?」
「妳……」
而他也總是拿她沒辦法。阿海回到座位,不由自主地望望準備製作報表的施佳懿。有一些問題,在喉頭蠢蠢欲動,他掙扎片刻,嚥下去,強迫自己面對電腦螢幕上的數據。
應該只是單純的繞遠路吧?他又強迫自己接受這個古怪的想法。
然而一個禮拜後,那次繞遠路的畫面被刊在週刊上。
午休時間,施佳懿帶阿海和浩克到她常去的麵攤吃午餐,聽她將店老闆的絕佳手藝誇得跟美食節目一樣誇張,浩克說什麼也要拉著阿海一起去。用餐時,浩克有拿店內週刊來翻閱的習慣,他一面吸吮麵條,一面閱讀那些聳動又灑狗血的標題,翻到一張半版照片,瞪大眼睛!
他匆匆把週刊內頁轉向阿海,猛指那張照片!嘴巴塞滿麵條的關係,只能使勁「嗯嗯」叫。
阿海奇怪地瞧他一眼,再去看週刊,標題下的是「關子民公園暗擁新歡」,下方照片則是他一手攬著車內女性友人的畫面,那名女性並沒有被拍到臉,不過從外觀裝扮一眼就能認出是誰。
阿海盯著那畫面整整五秒鐘,直到身邊施佳懿好奇地將週刊搶去。
她也怔住,明明是關子民護著她不被狗仔拍到,怎麼這個角度看起來就曖昧多了?
「哇塞!真的好有戲喔……」
她在心裡暗自讚嘆狗仔的厲害,誰知阿海出手將週刊拿走,質問道:
「這什麼意思?不是說繞遠路而已?」
「所以是繞遠路的時候被拍到的啊!」
「那、那繞遠路就繞遠路,為什麼阿民要抱……抱……」
照片中的當事人一個是同事,一個是堂哥,他講到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阿海發窘的模樣,反而讓施佳懿想要捉弄他的念頭更強烈,她佯裝這沒什麼大不了,攪動碗中麵條:
「藝人鬧緋聞不是家常便飯嗎?」
「妳根本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妳會跟他鬧緋聞啊?」
他理直氣壯,施佳懿則一派皇上不急,急死太監的氣定神閒,擱下筷子,雙手捧住阿海的臉,將他轉過來,然後甜甜笑道: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一旁觀戰的浩克眼珠子溜向阿海,只見他的表情從僵硬轉為著急,他猛然抽身退後,為了逃出施佳懿魔掌,還差點打翻桌上食物:
「誰、誰在吃醋?妳為什麼會想到那裡去?」
「你明明就是在吃醋。」
她又挨過去,硬是將他的臉轉過來面向自己。
阿海被逼急了,索性離開椅子,改坐到浩克那一邊避難。浩克居然認同施佳懿:
「我也覺得這不關你的事。」
有了浩克的發言支持,施佳懿簡直不可一世,她翹高鼻子對他哼哼笑。阿海情急之下反駁回去:
「這種照片被許靜看到了,她會怎麼想?」
許靜的名字一出現,本來心花朵朵開的施佳懿瞬間沉下臉,皺起眉頭:
「許靜?」
「萬一害她誤會怎麼辦?不是會很難過嗎?」
她恨恨地咬住下唇,倒抽一口冷氣:
「你在乎的是這個嗎?說老實話,我才懶得管她。林裕海,虛偽也要有個限度,她對關子民失望,情勢不是對你正好嗎?大聖人的嘴臉……看了就噁心。」
她迅速抄起帳單和包包,走到櫃台結帳。浩克目送她頭也不回的背影,有感而發:
「即使對象是你,講話還是不留情耶!」
阿海低下頭,內心很不好受,像是做壞事被逮著的孩子,難堪得無地自容。整個下午,施佳懿沒跟他交談過一句話,故意對他視而不見,大家一看就知道他們又吵架了。阿海也很識相,沒自動去招惹她,隔著一條不大的走道,那兩人就這麼沉寂到下班。
這幾天的傍晚天氣偏涼,施佳懿開始穿上春天穿過的那件薄風衣,有幾分軍裝味道,套在體態不錯的她身上更有顯瘦效果,走在公司外的廣場,及膝的衣擺隨著陣風飄逸。
跟在後頭的阿海一撞見她背影,不期然會想起在海邊等公車的光景,那個曾經讓他真心認為就算時間凝結也無所謂的光景。
「施佳懿!」
他開口叫喚,她猶豫一下,用警戒的表情等他自行小跑步過來。
「那個……關於中午我們在說妳和阿民的事……對不起。」
「……為了哪一點道歉?」
「咦?就是……妳和阿民之間怎麼樣,我的確沒有權利多管閒事。」
聽完,她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他,又問:
「那麼我說你偽善呢?你承認了?」
阿海想了半天,試著釐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算偽善,不過如果妳說我完全不在乎許靜的心情,那也不對,我很在乎,她會難過的話,我就在乎。」
很誠實的一個人。有時候施佳懿寧願他學會好聽的花言巧語,只要她不覺得受傷就好,不過……那樣就不是阿海了。
她垂下眼簾,因為他始終不能明瞭她的心情,而傷心得無法正視他的臉:
「是我誤會你了,我也欠你一個道歉,這樣我們就算扯平了吧?」
「妳倒是在很奇怪的點上特別剛正不阿耶!」
他沒察覺到她的抑鬱,體貼地說:
「我送妳去坐車吧!」
施佳懿並沒有馬上答應,忖度著,輕輕嘆息:
「等你想追我的時候,再送我回家吧!」
「……妳幹嘛扯到這邊來?」
她默不作聲,本人似乎也有些困惑,能夠跟阿海多相處一些時刻,明明是最開心的事……
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即使兩人在一起,還是感到寂寞。
「阿海。」
「嗯?」
他們並肩走了一段路,施佳懿沒來由叫他,望著他。
「全世界就只有你的多管閒事……會讓我高興得要命。」
宛如告白般的話語,一如施佳懿毫無保留地將她的心掏出來,透明而完整,呈現在他眼前;更有些時候他甚至覺得那顆心被活生生放入自己胸口,每一次的跳動都刻骨銘心。
反觀施佳懿,大概是重申了自己立場的關係,她恢復正常,口吻開始透露幾分怨懟:
「所以,我並沒有為了那件事生氣。那張照片是關子民為了不讓我的臉被記者拍到才過來幫我擋的,不是什麼擁抱的動作。」
她暫停一下,見他一臉放心,酸溜溜調侃:
「滿意了嗎?現在你可以趕快向許靜通報,告訴她可以放心了。」
「呃?我不是因為她才……」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斷了,雙唇緊閉,微微臉紅。施佳懿不明白,靠過去,像醫生想盡法子要診斷出一丁點病癥那樣:
「你怎麼了?」
「沒、沒有。」
每回她一靠近,他便退開,害怕被讀出某些心思。施佳懿當那又是他慣性的閃躲,不以為意,將包包掛在肩上道再見:
「我先回去了,掰掰。」
「唔……路上小心。」
等她走遠了,阿海才如釋重負地蹲在地上。一分鐘前還深怕會被她聽見心臟亂跳的聲音,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他頭垂得老低,萬分懊惱:
「厚!我在幹嘛啦?」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