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我也有怕的東西啊！有鱗粉的昆蟲就怕，像是蝴蝶。」

「女生不是都喜歡蝴蝶？」

「我怕牠身上的鱗粉，一被沾到，好像永遠都洗不掉。」

然後，阿倫前輩沒接話了，聽著踩過碎石和雜草的腳步聲一段時間，他再度開口：

「那妳千萬別做壞事，不然就會跟我一樣，沾上了，就跟你一輩子。」

「我不怕你喔！我看不到你的過去，只看見站在我面前的你。」

他淺淺扯開嘴角，想誇獎我的勇敢，然而似乎想到什麼事，那笑容黯淡下來。

我曉得他想起了誰。

「小純……也不怕你，她是嚇到了，可是你不能以為她是在怕你。」

「她……」

也許他想喚她名字，後來作罷，只以第三人稱起頭：

「以前很喜歡講『對不起』，我聽了討厭。做了不好的事，想要努力彌補，只是說了一百萬次的『對不起』……也得不到原諒。」

我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話語，只能保持安靜。

「我知道她是個善良的人，不跟別人爭，做不來的事會盡量學……家世也很好，像她那樣的女孩子，叫人想要接近她……又不敢靠得太近。」

「你在說什麼？小純又不可怕……」

「我怕的是，在她身邊，我什麼都不是。」

莫可奈何的心情，叫人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打氣。

我只好繼續跟著他的腳步走，沉默著，著急著。

終於順利走到終點涼亭，涼亭還掛有一條破舊的白色繩索在晚風中搖曳，可惜我們都無心在煞費苦心的裝飾上，拿走桌上的早餐券便往回走。

回程的路，我們沒交談，不多久，遠處出口有透進來的光，在那一頭涼亭的他們一定正快樂地喝酒、打牌吧！

光鮮亮麗的地方可以遮蓋住許多陰暗，還有那些不想要讓人知道、想要一輩子藏起來的事，然後人們可以安心活在不被傷害的世界裡。

一走到那個地方，他又會回到那個什麼都不想談、裹足不前的阿倫前輩了吧！

我霍地站住，這舉動讓阿倫前輩不解地回頭。

「我覺得，你太小看小純了。就算你不能待在她身邊，她也會想辦法讓自己可以待在你身邊。我們人啊，既然還活著，不是甚麼都能做嗎？」

我一急，就語無倫次了，暗暗歸咎到是被老四傳染的。

阿倫前輩微笑看我，帶著一分興味。

我被他盯得不太好意思，慢吞吞補述一句：「我沒有說教的意思……」

「小純說過，妳在樂觀這一點，很無敵。」

他用雲淡風輕的面容，和雲淡風輕的口吻：

「或許應該喜歡上妳，就能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了。」

接著他說句「走吧」，便離開我手上手電筒的光源範圍。我僵立在那裏好一陣子，才掉頭望著他走向出口的背影。

說那種話，不是太犯規了嗎……？

結果，不出阿倫前輩所料，在最後一組挑戰之前，我們這一組夜遊回來的速度是最快的。

最後一組是小純和她的愛慕者，她在踏入林區以前，一度回頭看我，和我身後不遠處的阿倫前輩，可是阿倫前輩獨自坐在角落把玩樹枝，一次也沒面向小純的方向。

他還在刻意疏離小純，難得小純都鼓起勇氣逼自己參加員工旅遊，為的就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一退一進，一進一退，兩個人要走在一起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我不禁想起和老四在校園裡相互坦承自己的想法，說起來，我們當時都沒想太多便脫口而出吧！沒能去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他到底為什麼會喜歡我、我們以後……就要這麼一直走下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