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第四章　故意】


　　這片相連的天空下……

　　車子愈往南行，天空愈晴朗，稍早所見到的厚重雲層逐漸變薄，蒼白的藍、淡淡的藍、然後是海水般的湛藍。層次的變化吸引我的注意，一直盯著它，心裡會隱約湧上某種想法，一時之間沒辦法具體說出那是什麼。

　　「想睡就睡一下吧！」見我維持呆滯狀態，程硯開口提醒。

　　「唔？」

　　我打起精神，坐正：

　　「不是啦！只是一直在想今天的天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們剛出門的時候有點飄雨，結果現在又出大太陽了，會不會等我們到家又開始變天……啊！很無聊厚！」

　　等我察覺到自己沒意義的說話內容，有點不好意思，對方又不是會陪我天南地北哈啦的湘榆，而是一本正經的程硯耶！

　　倒是他很認真在聽就是了。

　　「出門前我有先打電話回家，是晴天沒錯。」

　　這時他的手機作響，程硯瞥了擱在置物槽的手機一眼，又繼續直視前方開車，沒有接聽的打算。我也瞧瞧置物槽，手機旁還有藍芽耳機。

　　「我幫你戴吧！」

　　不管他露出為難的神色，我動作俐落地將耳機裝到手機上，然後探身要將耳機掛上去。當我靠近，略略感覺得出他正停住呼吸，肩膀也僵硬起來，但是，程硯身上有乾淨的味道，是一種又乾淨又專屬於男人才有的氣味。

　　「哇……」

　　車子突然緊急煞車，我撲向他，一臉撞到他硬梆梆的手臂，幸虧耳機已經掛上去了。

　　「抱歉。」

　　他瞄一下正摀住鼻子的我，將車子調整到原來的速度和車道：

　　「……我不是故意的。」

　　我睜大吃驚的眼睛，對於程硯無意間所流露的靦腆，禁不住咯咯大笑，這個人也未免太過正經八百了吧！

　　「有什麼好笑？」他正色問。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呀……」我仍將笑聲埋在手心中，撞著的鼻子再也不是那麼疼痛。

　　他見我笑個不停，並不生氣，只是安愜地面對前方車流。

　　「糟糕，結果電話沒接到。」

　　我把滾落的手機放回置物櫃，看到螢幕顯示的未接來電是「盈盈」，登時有些怔忡。

　　「誰打來的？」

　　「啊……喔！是『盈盈』，要回電嗎？」

　　「不用了，有急事她會再打來。」

　　我重新坐好，對著我這邊的窗玻璃皺起眉頭。總覺得「盈盈」這名字從我嘴裡唸出來怪怪的。不對，不對勁的地方是程硯手機的通訊錄竟然會輸入這麼親暱的稱呼，我只看過連名帶姓，頂多是名字兩個字，現在居然是親密的疊字。

　　盈盈，盈盈，好甜的稱呼喔！是……女朋友嗎？

　　記得是從大學開始的吧！程硯收到某個人的手機簡訊時心情滿好的，特別是逢年過節這類特別的日子，對方一定捎來問候。那只是我的直覺，有個人對程硯的意義非凡。

　　我始終主觀地認為，我所認識的程硯對於交女朋友這件事應該沒興趣，但，人總會變的吧？和他相識九年了，這段時光足夠一個人改變習慣、改變原則、改變……心裡所愛的人。

　　「怎麼了？」

　　由於我異常安靜，他轉頭看我。我卻不自覺閃躲，將原因推到最初的天氣話題。

　　「我剛剛想到高二那次去九族文化村，也是這種一下子下雨、一下子又放晴的天氣，而且你還跟顏立堯走散了，對吧？」

　　當我自信滿滿地提起這段往事和顏立堯這個人，程硯卻變得若有所思，在那長久的沉默過後，他用懷念的嗓音告訴我：

　　「那次我是故意的。」

　　當年落單的我和顏立堯合聽隨身聽的光景瞬間浮現，又像被我們一一拋在後頭的窗景，飛快逝去了。

　　嘿！這片相連的天空下，你一定在哪裡好好地活著吧？

　　你今天做了什麼事？吃過什麼早餐？頭上的天空也下過雨嗎？

　　現在的你，心裡愛的人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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