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星星距離地球非常、非常、非常遙遠,甚至距離好幾萬光年以上喔!」
一旁有位老師感覺的爸爸正對他帶來的小孩解釋天文知識,還特地強調星星的遙遠,我和顏立堯順勢豎起耳朵,偷聽他們的對話。
「光年是什麼?」
「是一種距離的單位,也就是光跑一年的距離,相當於九兆四千六百億公里喔!」
「九兆?哇塞!太長了吧!」
「因為宇宙太大了嘛!現在看到的星星,有的距離地球太遙遠,遙遠得沒辦法想像。我們看見的亮光是從好幾萬年前發出的,所以現在天上的星星有可能已經死去了。」
「咦?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亮光,是好幾萬年以前星星還活著的時候發出的囉?」
「是啊!就是那樣。」
「喔……」
小男孩面向天空,半信半疑的,我想他還不是很能明白這道邏輯。
再次瞧瞧那些安穩掛在夜幕中閃爍的星子,我也沒辦法想像那些光芒有可能早就死去了。
身旁的顏立堯變得更沉默,看著那些他不喜歡的星星,讓他心事重重。
「怎麼了?」我問。
「沒事啊!」他一貫的笑。
「還是,你在向流星許願?」
「許願?」
他有些叛逆地反問:
「妳不覺得……星星本身就是代表永遠也沒辦法實現的願望嗎?」
我剛剛真的有認真許願呢!我希望能夠一直和顏立堯在一起。
「才不是。」為了反駁而反駁,我故意說:「星星代表的是,過世的人們。」
「啊?」
「一般不都那麼說嗎?小時候我親戚也跟我說過,說媽媽變成天上的星星了。」
「妳相信啊?」
「不相信,長大了更不相信。不過呢……」
我雙手撐著臉頰,專心注視璀燦的星空:
「有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看星星,然後不由自主地在心裡對它說話,又不由自主地希望能夠聽見回答。」
「妳問了什麼?」
問了什麼?只是一個千篇一律的問題,從小問到大但從沒得到答案的問題。媽媽,妳……
「……妳……會喜歡我嗎?」
不妙,突然想哭了。我用力吸鼻子,硬是把猛爆性酸意壓回去。
「哈!好笨的問題喔!」
「妳真是傻孩子耶……」
顏立堯的額頭靠近我,柔柔地叩了我的額頭一下。一分鐘過去,他沒有離開,我也是,我們就這樣靜靜靠著彼此的體溫。
儘管顏立堯嘴上沒說,但我感覺得出來,他想代替無緣和我見面的媽媽照顧我。叮囑我要多穿件衣服的時候、把差點被機車擦撞到的我拉回來的時候、吃東西總會多分一些給我的時候、什麼話都不說,安靜用手指一遍遍梳理我的頭髮的時候……
「蘇明儀,我很喜歡妳,這個不必問星星,妳應該要知道。」
「呵呵!我為什麼要問星星呀?」
他沒有回答那個問題,兀自坦白著自己的心事:
「我原本很害怕再去喜歡一個人,因為那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是置身幸福的時候老覺得它不能長久,所以總是很緊張。不過,現在我很慶幸遇見妳,喜歡妳,和妳在一起。我有很多秘密,妳卻二話不說地接受那個畢業就分手的約定,也從沒過問我和前女友分手的原因,這一點,我很感謝妳,真的很感謝妳。」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我問,因為開始侷促不安。
「妳聽我說,只要聽我說。我和前女友分手的時候,妳聽見了吧?她說我自私。事實上她並沒有說錯,我真的很自私,我希望當她重新認識真正的我之後,還能繼續接受我。很理所當然對不對?可是這樣的想法是自私的,因為人有選擇的權利,所以她選擇離開說出真相的我。如果我們一直交往下去,妳遲早會發現真實的我是怎麼樣的人,那個時候肯定會比我們分手還要難過。我和妳的分手約定是為了妳好,妳只要知道這樣就夠了」
我懵懂地聽,禁不住淚眼汪汪:「分手……怎麼會是為我好?才不可能……」
「我喜歡妳,真的好喜歡妳,蘇明儀,妳要永遠記得這件事,這是我的真心話。」
他的手捧著我的臉龐,第一次有男生用那種方式觸碰我,整個人被他小心地收藏在心裡。他深深親吻我的時候,夜空中所有的星星全都掉入他的眼眸,溫柔燦爛。
人類短暫的一生中,並沒有「永遠」,為此,我非常珍惜和顏立堯共處的時光,非常珍惜,即使到最後還是什麼都失去了,只有當時心情滿載到不能再多負荷一點的那一刻,還在回憶中,留著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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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v 22 Mon 2010 11:11
夏日最後的秘密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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