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湘榆從小茹那裡得知,明儀的學伴非常積極,在明儀行動不便的期間,不時送三餐和宵夜過來,有時還自告奮勇要接送她上下課。

  於是,她搶著許明杰送宵夜來的機會出去一探究竟。

  許明杰看見走出宿舍的人不只有明儀,露出小小的驚訝神色,然後客氣地將麵線糊遞出去:

  「我不知道妳朋友來,早知道就多買一份。」

  外貌協會的湘榆第一眼就對這個男生頗有好感,沒等明儀接話,就大方將貢品接過來:

  「沒關係,沒關係,女生吃太多,需要減肥就不好了。」

  「不會啦!妳們都很有大吃大喝的本錢。」

  許明杰也不是省油的燈,誇女孩子的話自然而然就滑出嘴。他們兩人一搭一唱,明儀根本插不上話,直到湘榆故意提起許明杰勞心勞力的各種服務,她才回神,想起自己應該要道謝。

  「不好意思,這陣子一直麻煩你,謝謝啊!不過,我的腳已經好多了,真的不必再擔心我那麼多。」

  「這是應該的,妳千萬不要覺得不好意思。說來說去,會發生車禍都是我騎太快的關係,程硯罵過我了。」

  「程硯?」聽見那名字,明儀心頭一震。

  「是啊!出事的隔天他就怪我騎太快,說什麼趕上火車有比安全重要嗎。」

  說到這裡,他大概又回想起被責罵的情景,既懊惱又沒輒:

  「被教訓的當下,很生氣,又很不甘心,明明對方那個歐吉桑也有錯啊!不過冷靜下來,才覺得程硯沒說錯,在他面前,我無話可說。」

  「那,有沒有罵我?」

  明儀順著脫口而出,許明杰奇怪地「啊」一聲,她也不好意思地閉嘴。

  許明杰連忙搖手:「他沒有罵妳喔!為什麼要罵妳呢?每次我載妳去醫院回診回來,他都會稍微問一下妳的情況。」

  湘榆靈活的眼珠子轉到身旁的明儀上,她緊抿著唇,在突來的安心和莫名的感動中,說不出話。

  一回到房間,關上門,明儀一骨碌往下蹲,把臉埋入膝蓋唉叫:

  「啊─沒在生我的氣,那到底是怎麼樣嘛?」

  「小茹還沒回來呀?」湘榆看著時鐘顧左右而言他。

  「她在計中上網,不到門禁時間不會回來的。」

  「上網有這麼好玩嗎?」

  「她最近認識一個網友,被迷得神魂顛倒,老是說對方有多體貼、多有學問。」

  「沒見到本人都不算數啦!」

  湘榆很現實地斷言,然後朝明儀頭頂拍一下:

  「把臉抬起來,一起解決這麵線糊吧!」

  明儀無精打采地站起來,幫忙動作迅速的湘榆把麵線糊從塑膠袋倒進碗公,留下一半給小茹。

  「哇塞!好好吃喔!明儀,妳好幸福,學校附近有這麼好吃的美食!」

  湘榆的羨慕讓明儀端著碗,沉靜下來:「不是在附近,這家麵線糊要騎二十分鐘才會到。」

  「二十分?那我這次不就來對了,剛好讓我遇見美食!」

  她喜孜孜吞下一口麵線,大呼過癮,明儀卻動也沒動,只是對著那碗麵線嘟噥,宛如正在訴說一個悲傷的故事:

  「我倒是常吃,雖然已經告訴過許明杰不用那麼費心,可是他好像都聽不進去。」

  「既然這樣,妳就別辜負人家的好意了。」

  「他如果只是普通的學伴,那還好。問題是,知道他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好,就不能……不能那麼簡單就接受。」

  「我知道,但是話又說回來,妳幹嘛不接受呢?別再說妳忘不了顏立堯,那種話已經聽膩了,沒意義的堅持也該懂得適可而止呀!」

  那碗香味四溢的麵線糊捧在手裡,是有點過燙了,猶如她每一次想起顏立堯的面容時心底泛起的溫度,即便難以承受,卻還甘之如飴。

  「如果沒有意義,那麼,高中時喜歡顏立堯的那些時間、那份心情,又算什麼呢?那些明明是我曾經非常珍惜的東西,如果可以說丟掉就丟掉,認真活過那個時光的我,不就白費了嗎?」

  「……」

  「我是不會忘記的,一直堅持下去一定會有回報,是不是?」

  湘榆不忍心再多嘴,只好心疼地笑笑:「大概吧!」

  明天湘榆就要回去了,今晚她特地帶著枕頭和棉被爬上明儀的床,說要聊天聊到天亮。

  她們壓低聲音講話,凌晨兩點多,其他室友都睡著了,聽著那些均勻鼻息,明儀也昏昏欲睡,對於湘榆的輕聲細語有一搭沒一搭的。

  湘榆完全沒有睏意,她在那邊大學肯定是過著多采多姿的夜貓子生活吧!湘榆的身體好香,有沐浴乳、洗髮精和保養品的香氣,白天她還會在性感的鎖骨上擦抹香水,那些隨著年齡而添加上來的味道似乎象徵一個女孩的蛻變。此時此刻她和湘榆雖然緊緊相依,但就某方面而言,也有愈離愈遠的錯覺。

  兩個女孩有一陣子陷入不想說話的寂靜,夜晚的力量沉沉籠罩,明儀雙眼就快闔上之際,隱約聽見湘榆開口的聲音,那聲音細如蚊子,聽起來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明儀,我在想啊,妳說程硯在生氣的事……」
  
  「嗯?」她勉強睜開眼睛。

  「如果程硯真的對妳生氣,我猜,應該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什麼?」

  「他不是說過,以後你要去車站,他可以載妳嗎?」

  「嗯!」

  「可是妳從來沒有找他,卻坐上他室友的機車,然後出車禍。他呀,會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在生氣?」

  「啊?」

  「『笨蛋!妳如果坐我的車,就不會出車禍了』,妳想,程硯那個人有可能說出這種話嗎?」

  「絕對不可能。」她停停,慢了半拍抗議:「幹嘛罵我笨蛋?」

  「妳看,因為說不出來,所以就生悶氣囉!」

  這下子,明儀整個精神都來了!她回想起程硯的確說過可以載她,以及在急診室他對她冷漠的態度,想著想著,始終拼湊不起來的原因,似乎慢慢浮現。

  「可是,為了這種事生氣……」

  太不像程硯了。明儀原本想這麼說,湘榆邊打著呵欠邊接話:

  「為這種事生氣是滿幼稚的,不過,也不無可能吧!再不然,他就是對自己生氣,怎麼當初沒接到妳電話,不然載妳的人就是他,或許就不會讓妳受傷了吧!哎唷!不論是哪一個原因,妳別管他,讓他自己生悶氣,氣夠就好了。」

  還想再確定清楚一點,翻身過去的湘榆卻以神速的速度睡著,留下明儀在熄燈的房間,毫無睡意地,反覆思索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將半張臉藏入被窩當中,細細地、細細思索。奇怪的是,每當湘榆那句形容程硯「滿幼稚」的話語一飄進腦海,她就覺得有一點點好笑,還有一點點……一點點的……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晴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