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菜說故事

音樂會圓滿結束，會後大家寒暄了一陣才互相告別，時間拖一拖，也快十點。

我一坐上老四的車，直接提出請求：「等一下可以載我去夜市嗎？」

「夜市？」

「嗯，鐵板燒店附近那個夜市，你應該知道。」

「喔！穿這樣去逛夜市？」

他質疑起我今晚的盛裝打扮，我好心虛。

「要再回去換，太、太麻煩了。」

老四不作聲，開了一會兒車，突然迸出一句：

「你們店裡那個單眼皮、沒表情的傢伙也會去對吧？」

我恁地僵住。

「會……會啊！而且他不是沒表情，人家會笑、會生氣的。」

「是喔！」他嗤之以鼻：「就是因為他，所以寧願不當我女朋友嗎？」

「你分明只是想找我演戲而已！我怎麼可能為了那麼扯的理由答應？」

「妳故意穿成這樣去逛夜市就不扯？」

他叫我無話可說，而且還有點生他的氣。

老四沒說錯甚麼，正因為如此，所以我生氣，氣自己被看得徹徹底底。

下車前，我沒忘記禮貌，向他道謝，他超冷淡，沒理我，等我把車門關上，便開車離去了。

這個夜市就連平日也湧進不少遊客，我走進人潮中，注意到路人會往我多看幾眼，他們一方面覺得我的穿著不對，一方面覺得這女孩子賞心悅目。平常走在路上，我很少接受到這樣的注目禮，只有今天一個晚上也好，讓我當一次美麗的灰姑娘吧！我滿懷興奮，抬頭挺胸，期盼能夠早點見到阿倫前輩。

今天出門前，小純曾經好心提醒天氣預報可能會下雨，我沒放在心上的回話說，今天搭老四的車，不怕。

不過就在我賣力在人群中穿梭的時候，聽見黑漆漆的天空隱隱傳來醞釀中的雷聲。

沒料到夜市會這麼擠，太失策了，等我找到他們，搞不好夜市都要收攤。

這時手機傳來小純的訊息，說他們幾個人也走散，問我在哪裡。

小純跟大家走散？她自己可以在人山人海當中求生存嗎？我暫時把阿倫前輩放一邊，決定先找到小純再說。

小純說她在編號「D十八」的攤位，好不容易衝鋒陷陣擠到那附近，我踮高腳尖，總算從一群人頭頂中發現小純的蹤影。

「小純！小純！」

再怎麼拉開喉嚨喊叫，都傳不到小純那兒，不過下一秒她不安的臉馬上轉為欣喜！

小純並沒有看到我，她所看到的，是朝她走去的阿倫前輩。

我雙腳站住，望著阿倫前輩來到她面前，唸了幾句，兩人再度啟步，小純一邊走，沒忘記要跟我聯絡，我的手機響了。

由於忙著撥手機，小純很快就被人潮愈擠愈後面，和阿倫前輩的距離也愈拉愈遠。

雨在這個時候落下。

夜市中原本以固定節奏緩慢移動的人潮，突然像水面被攪亂的魚兒瞬間四處流竄，我的肩膀因此被錯身而過的路人推撞好幾次。

阿倫前輩卻奮力逆著人潮來到小純面前，他半責備半無奈瞥她一眼，猛地拉起她的手朝前方小跑步起來。

我一動也不動望著他們，雨勢變大，胸口的痛楚也擴大了。

阿倫前輩帶著小純躲到一個有遮雨棚的店家外，遮雨棚不大，他讓小純靠裡邊站，緊挨著她站立。小純拿握手機的手停在半空中，在阿倫前輩的保護下，她的神情羞澀中混雜著幾分不知所措，好可愛。

雖然沒有華麗的洋裝和別緻的鞋子，小純卻是一個惹人疼愛的灰姑娘。

前一分鐘還擠得水洩不通的夜市，現在空出好多冷清空間，只有天上落下的雨點愈來愈密集，他們不約而同望向天空，又看著對方，見到阿倫前輩頭髮因為小小遮雨棚擋不了多少雨而沾上水滴，小純怯生生伸出手，一次又一次，慢吞吞為他撥下。

老四說阿倫前輩不會笑，雖是若隱若現，但他的確暖洋洋地笑了。

「如果兩個人互相喜歡對方，就算不用大剌剌地表示出來，一定可以從平常的蛛絲馬跡知道對方的心意。」

膽小的小純，應該知道吧！連我都看出來了啊……

「喂，小純，嗯，抱歉，我還是不逛夜市，穿這樣太不方便了。」

我一面講手機，一面步行離開夜市，電話那頭的小純關心著我的行蹤，我繼續對她說著謊：

「妳不用等我一起回去，我還要在外面晃一下，先請前輩載妳吧！好，掰掰。」

把手機收好，我抬頭面向雷聲蠢動的天空，雨點以放射狀灑下，漸漸的，梳好的俏麗髮型泡湯了，精心化好的妝顏也花掉，更別提這身洋裝，因為吸收了雨水而不再飄逸。

還不到午夜十二點，在我身上的魔法卻提早消失。

也許，我真的是灰姑娘，只是阿倫前輩不是我的王子，他遞出的玻璃鞋，我無法穿下。

縱然我有多麼想將自己的腳塞進美麗的鞋子，王子並不能給所有愛他的女孩都穿上玻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