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母親過世的時候,艾瑪並不是麻木的。

看著已經沒了血色的面容,媽媽變成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似的,她有些困惑,就像是在一個寧靜午后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啊……媽媽大概出門去了」,差不多是那樣輕淡的念頭也同樣浮現在腦海,「啊……原來已經死了」。

她想,如果能掉幾滴眼淚,哭一哭,或許這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狀態會解除,就連醫生和護士也等著她為媽媽哭泣,不過,好幾天過去,艾瑪的眼睛依舊一片乾涸荒蕪,和她那顆被掏空的心一樣。

一天下了班,手機響起幾個月前輸入的提醒事項忽然出現,她看完螢幕訊息後,想也沒想立刻直奔醫院,

從公車站下車,在人行道站定,艾瑪驀然止住匆忙,驚愕地怔在原地,手機告訴她:「今天要化療」,但媽媽已經不在了。

突然不用以醫院為家,突然不用再提心吊膽,也突然不用趕去她身邊了。當艾瑪無措佇立,左側身體被一個趕路的學生撞一下,漸漸從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迷惘中恍然大悟。

這個世界上,剩她一個人了。

「一個人……」艾瑪微微笑了笑,幾分自嘲,幾分悽楚。

她在醫院外的人行道從下午站到晚上,就只是靠牆發呆,旁人當她是可憐的精神病患。

夜幕低垂,有童言童語吸引她的注意。艾瑪抬頭,一個面帶倦容的中年男人一手牽著一名年約五歲的女孩,一手拎著便當,太太車禍住院,父女正要送便當過去探望。

女孩不停詢問媽媽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還訴苦晚上不敢自己睡覺。

「爸爸在啊!」男人溫柔安撫。

艾瑪目送他們往點亮燈的醫院走去,猶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板,她也那麼想起早已多年不見的父親。

她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

抱著這樣的信念,艾瑪並沒有真的去找爸爸,而是把他當作一個希望的存在,還有人在世界某個地方與她相連,那給了她能夠獨自活下去的勇氣。

如今班機順利飛抵新加坡,幾個鐘頭以後必須再度返回臺灣。艾瑪二度檢視乘客名單時,發現到一個疏漏掉的名字。

楊義成。

是爸爸的名字。

確認過一遍又一遍,艾瑪放下略略顫抖的手,仰頭深呼吸。真奇怪,以前也遇過,同名同姓的乘客,結果是個十一歲的男孩,一路都在玩電動。

「也許又是個同名同姓。」她闔上資料,決定專心在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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