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佳懿回家以後,仗著今天休假,悠悠哉哉花了一個鐘頭時間泡澡,喝光一壺茶治宿醉,又翻完一本時尚雜誌。
客廳時鐘指著下午一點,她無聊地將雜誌扔開,想了想,決定出門打發時間。
她到台北東區逛街,並不是真的想買東西,只想藉由置身在擁擠人潮中那份獨特的孤寂感好好釐清思緒。
阿海的話她很生氣沒錯,但是後來跟關子民聊過,她又不是那麼生氣了,相反的,還有那麼一點高興。
照關子民的說法,雖然阿海還不確定,可是已經有把她列入珍惜對象中考慮了吧?他總算注意到她了對吧?
只要一想到這裡,施佳懿便會反常地臉紅心跳!她最受不了自己這麼不對勁,照理說,如果下次阿海再抱住她的話,那麼她一定非把他當街撲倒不可!
這時不遠處的服務櫃台有個交談聲響引起她注意。施佳懿仔細一看,驚訝叫出聲:
「阿嬤!」
她快步跑上前,阿海的阿嬤一發現她也嚇一跳。阿嬤身上穿的似乎是十幾年前買的紫色繡花套裝,捲捲的頭髮整齊紮了髻,腳上套著一雙磨破皮的赭紅色平底鞋。
即便特別打扮過,還是跟這個五光十色的城市格格不入。
「佳懿喔!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今天休假來逛街啦!阿嬤才是怎麼會在這裡呢?有什麼問題嗎?」
櫃姐堆起專業笑容,很有禮貌地回答:
「這位太太好像走錯百貨公司了,我正在告訴她京華城該怎麼走。」
施佳懿表示由她來接手就行,接著問起阿嬤的計劃:
「阿嬤要去京華城喔?離這裡有一段路,叫計程車,我陪妳去好了。」
阿嬤趕緊擺擺手:
「不用啦!妳繼續逛妳的,不用特地陪我。而且計程車很貴,我走路運動一下也好。」
「我這邊剛好都逛完了,想換家逛。兩個人一起坐計程車很划算啊!」
她說著體貼的謊言,很快便招到計程車,催促阿嬤坐上去。
車上,施佳懿問起阿嬤來意。阿嬤靦腆地笑笑,從一只退了流行的老皮包拿出一張摺得平整的紙,上面有從電腦列印下來的追星資訊。
她說鄰居家小妹是關子民的粉絲,整天嚷嚷想去台北的偶像劇造勢會場,所以阿嬤才知道今天關子民在京華城有活動。
「我想說阿民在台北打拼這麼久,我都沒去捧過場,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到底怎麼樣,就突然想去親自看看,真的是臨時起意啦!哪知道阿民不只跑一間百貨公司做活動,我問人家哪裡百貨公司最多,就過來了。結果京華城沒有在這附近哪?」
「沒關係,坐車子很快就到。對了!阿海知道妳要來嗎?我打電話給他。」
施佳懿正要找手機,阿嬤連忙阻止:「不用找他,不用。他在上班,讓他專心工作。我只是來看一下阿民,看完就回去了。」
計程車的跳錶聲好像令阿嬤坐立難安,她不時朝車外張望,看看京華城到底還有多遠,又探頭注意儀表上的數字跳到下一個金額沒有。
不過更令她沒辦法鎮靜下來的,還是渴望見到孫子的那份期待。
到了京華城,施佳懿先藉故去上廁所,偷偷打了電話給阿海,然後再帶阿嬤到造勢會場去。
還沒到達會場,老遠就湧出女孩子鼓譟的喧譁聲,再走近一些,便是人山人海的壯觀場面。
活動早已開始,施佳懿用她三吋不爛之舌說服工作人員放行,苦肉計和美人計都用上了,於是她和阿嬤順利進入會場。這齣電視劇的主要演員已經站在舞台上,一一接受主持人的訪問,阿嬤踮高腳尖,引項而盼,不多久,麥克風傳到關子民面前,他以迷人的嗓音輕聲笑兩聲,接著回答主持人的問題,現場的粉絲著了魔般群起尖叫!
透過人潮間的縫隙,阿嬤總算親眼見到想念的長孫,她顫抖地張大嘴巴,緊緊盯住台上的身影。那個應該是他孫子的人,和她印象中的大男孩有那麼不太一樣,更成熟,更帥氣了,她不記得孫子有這麼驚為天人的好看,從前浮躁、不安份的氣息不知消失到哪裡去,取而代之的是合宜的斯文高雅,以及臨危不亂的從容。
他的轉變如此之大,連阿嬤都不認得,她認呀認呀,眼眶有一點濕熱。
「阿嬤……」
施佳懿碰碰她手肘,阿嬤轉回頭,含笑帶淚地吸鼻子:
「是不是很了不起?我都不知道那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好像真的很受大家歡迎耶!」
「是啊!所以阿嬤以後要常常來台北玩,要看孫子還不簡單?不用特地來這邊跟人家人擠人哪!」
阿嬤笑笑聽完,心情複雜地嘆口氣:「不用啦!去找他會打擾他工作,知道他人很好,就好了。」
等簽名的時間一到,場面更是混亂到不行,一兩百個人為了搶先排到前面的位置,一窩蜂拼命地往前擠。
「喂!這裡有長輩,小心一點!」
施佳懿拉著阿嬤賣力衝鋒陷陣,她討厭失序的人潮,討厭耳邊毫無意義的鬼叫,也討厭沒完沒了的碰撞。
「靠!超想罵髒話的……」
若不是得在阿嬤面前保持形象,她早就當場發飆了。誰知一陣推擠從後方撲來,她為了替阿嬤護駕,不小心被撞倒在地,還被某個人的超高鞋跟踢到額頭。
孰可忍,孰不可忍……就在她準備爬起來翻臉之際,忽然有雙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她從地上攙起,拎到一邊。
她仰頭看看身後,一個永遠令人心安的高度,原來是阿海趕到了。
「你怎麼進來的?」
「我跟他們說要進來找我阿嬤,就讓我進來了。」
他比較在意施佳懿額頭上的擦傷:
「流血了耶!妳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阿嬤在前面,你先過去吧!」
她站在旁邊喘口氣,暗自慶幸良家婦女的形象沒有在最後一刻破功。而人高馬大的阿海輕輕鬆鬆擠到人潮中,和阿嬤交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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