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必須硬著頭皮,我也想要留點紀念,像這樣經常碰面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嘿!我上次跟你說過的紀念冊啊……」

  我鼓起勇氣說到一半,發現吳拓明根本沒聽見我的聲音,他的視線是望著前方路過的人影,看似不經意,其實他眼中只有郭莉莉一個人。

  郭莉莉今天難得步行回家,她和翁佳儀在一起,兩人撐著傘,邊走邊說笑。途中她側過頭,晃晃店內的我們,在朦朧細雨撐傘的郭莉莉看上去更添幾分嬌媚,吳拓明一度將目光略略移開,她當然也有看到吳拓明,卻和善地對我說:

  「沈晴,妳在打工啊?」

  翁佳儀則賊兮兮瞅著我笑,我瞥了郭莉莉一眼便低下頭,吳拓明見我沒回應,不解地掉頭看我。

  「拜拜。」

  郭莉莉泰然自若地走開了,他目送女王美麗如昔的背影一會兒,便問:

  「妳啞啦?」

  我不是啞,是懶得跟你說明我和女王實際的關係。

  我把紀念冊塞回書包,改拿作業簿,想也沒想地:「你喜歡我們班長?」

  不曉得是打哪吃的熊心豹子膽,我居然問他這麼沒營養的問題!語剛歇,我自己也愣住了,誰知吳拓明並沒有激動否認或是責備我道聽塗說,他依舊故我地專心啃西瓜:

  「我知道她,常常聽到她名字,好學生沒人會討厭吧!」

  不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那一刻我覺得永遠都無法真正搞懂吳拓明這個人。

  我好難過,卻不明白自己在難過什麼。

  我希望郭莉莉真的是他眼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希望他這輩子不會有機會發現郭莉莉的邪惡,希望……他能寫寫我那本寂寞的紀念冊。

  「對了!妳剛剛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沒事啦!」

  我提起筆,淡淡地表示現在要認真寫功課了,旁邊的吳拓明安靜半晌,冷不妨將他吃到一半的西瓜塞進我嘴巴!

  「哇!」

  我跳起來,拿開含在嘴裡的半片西瓜,一面抹嘴,一面結結巴巴地瞪視他:

  「你、你怎麼、怎麼這樣啦!好髒!都是你的口水!」

  他還一副理所當然地笑道:「誰叫妳今天話少得這麼反常,我是以毒攻毒。」

  我氣得罵不出半句話,只能用力把西瓜丟到他臉上,他唉叫一聲,摀住臉抱怨:

  「厚!現在我臉上也有妳的口水了啦!」

  原本應該要輪到我幸災樂禍的,哪知我的臉卻一發不可收拾地躁紅起來,唇角殘留的甜味彷彿滲透到心底去了。最近,我愈來愈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吳拓明,有時他可以成熟得像個超齡的小大人,有時又幼稚得跟鄰家小鬼沒什麼兩樣。

  話又說回來,如果他對我像對郭莉莉那般拘謹,或許我反而會更加不知所措。

  幸虧龍伯伯出現了,他從外頭跟人話家常後回來,一直搖頭嘆氣。

  「怎麼了?」為了轉移注意力,我趕緊開口詢問龍伯伯。

  龍伯伯憤慨地把剛才聽來的消息告訴我們:「老劉的米店遭小偷啦!被偷走了五六千塊。」

  我和吳拓明面面相覷,我們這個村子向來很單純,可以說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和平得就像陶淵明所寫的桃花源那樣,因此有人遭小偷可是一件不尋常的大事。

  「昨天發生的嗎?」吳拓明接著問。

  「不是哪!老劉自己回想過,五天前的傍晚他原本在客廳看電視,後來聽到自己的房間有聲音,走去一看,當時什麼人都沒看到,不過他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他自己也不記得窗戶本來是關的還是開的,就當作沒什麼事。今天要用錢,才發現櫃子裡的私房錢全部不見了。」

  吳拓明還熱心地和龍伯伯討論那小偷的手法和可惡,我在一旁暗自默數,五天前的傍晚,不就是爸爸因為工作而晚歸的那一天嗎?

  我的心臟忐忑地狂跳起來,劇烈得連我都害怕身邊的龍伯伯和吳拓明會聽見。爸爸的晚歸和米店遭小偷的事,應該只是巧合吧!是巧合吧!

  「小晴,妳在想什麼?臉色這麼難看。」龍伯伯盯住我的臉猛打量。

  我慌張擠出一個笑臉:「沒有啦!在想今天的功課。」

  不過,心情就是無法平靜下來,再怎麼想撇清這件事,卻平靜不下。

  為什麼幸福愈是近在咫尺,愈是不踏實,總叫人患得患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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