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公寓後,何世良催促她先去洗熱水澡,等她擦拭半乾的頭髮走出浴室,發現客廳桌上早已泡好一壺她喜歡的花茶,蒸汽裊裊上騰。
冷靜下來以後,艾瑪回想一小時前的自己,就覺得萬分難堪。
幸好何世良現在不在,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艾瑪緩緩在沙發坐下,添好一杯茶,才端起,好奇搜尋外頭發出的聲響。
陽台的燈亮著,何世良站在洗衣機前,將髒衣服一件一件放進機器。他們原本各洗各的,大概是為了想讓她休息而主動幫忙。
忽然他暫停動作,面露為難。
返回公寓後,何世良催促她先去洗熱水澡,等她擦拭半乾的頭髮走出浴室,發現客廳桌上早已泡好一壺她喜歡的花茶,蒸汽裊裊上騰。
冷靜下來以後,艾瑪回想一小時前的自己,就覺得萬分難堪。
幸好何世良現在不在,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艾瑪緩緩在沙發坐下,添好一杯茶,才端起,好奇搜尋外頭發出的聲響。
陽台的燈亮著,何世良站在洗衣機前,將髒衣服一件一件放進機器。他們原本各洗各的,大概是為了想讓她休息而主動幫忙。
忽然他暫停動作,面露為難。
班機順利返回桃園機場,艾瑪和同事們並列在門口送行,她臉上標準的笑臉沒有少,只是少分精神,像一尊被抽空靈魂的木偶,做著機械式的動作。
一一對經過的乘客致意,不曾再轉向經濟艙的方向,彷彿那裡已經是與她不相干的世界。直到曲終人散,做完最後的善後工作,才帶著一身疲憊離開公司。
藥效過後,生理痛又回來了,沒有先前那麼劇烈,她忍著隱隱的疼,步履蹣跚地走出去。
艾瑪思緒混亂,來回纏繞著飛機上學妹忍辱跪下的身影、一干學妹回望她的恐懼表情、小杏指責她的話語……
還有,爸爸看著她時那遙遠的眼神……
之後,乘客登機,人們魚貫地進入機艙內,艾瑪心跳也不自覺加快,當她面帶迷人笑容歡迎乘客,偶爾會偷空朝經濟艙的方向望去,當然什麼也看不清楚,她又轉回頭,暗自下定決心。
經過人仰馬翻的送餐時段,艾瑪交代同事一聲,放下手邊工作,走去經濟艙,她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廁所外搜尋45C的座位。
45C的位子是一位身穿咖啡色條紋POLO衫的六十初頭男人,外表乾淨穩重,正在看影片。他身邊是一位年輕許多的女性,也在看影片,手上端著一杯蘋果汁。
艾瑪呼吸靜止了幾秒,那幾秒鐘內,45C男人的臉孔在她記憶裡放大又放大,最後跟父親的印象重疊在一起。
他變老了,可是她一眼就能認出來,甚至連旁邊那位當年的小三她都認得。
其實母親過世的時候,艾瑪並不是麻木的。
看著已經沒了血色的面容,媽媽變成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似的,她有些困惑,就像是在一個寧靜午后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啊……媽媽大概出門去了」,差不多是那樣輕淡的念頭也同樣浮現在腦海,「啊……原來已經死了」。
她想,如果能掉幾滴眼淚,哭一哭,或許這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狀態會解除,就連醫生和護士也等著她為媽媽哭泣,不過,好幾天過去,艾瑪的眼睛依舊一片乾涸荒蕪,和她那顆被掏空的心一樣。
一天下了班,手機響起幾個月前輸入的提醒事項忽然出現,她看完螢幕訊息後,想也沒想立刻直奔醫院,
從公車站下車,在人行道站定,艾瑪驀然止住匆忙,驚愕地怔在原地,手機告訴她:「今天要化療」,但媽媽已經不在了。
小杏和其他同伴停住腳,回頭轉向站在原地的艾瑪,她背脊挺直,像一尊雅緻的陶瓷,凜冽的瞳孔底延展出無盡空洞,宛如在看落葉輕飄飄落下,她也這麼看著林姓學妹終於跪在地上痛哭。
小杏從旁望著紋風不動的艾瑪,打起寒顫,她想起曾經在什麼時候也看過這樣的艾瑪,是艾瑪母親過世的那天夜裡。
從機場直接趕來病房的艾瑪沒有哭,沒有流露任何情緒,她只是靜靜望著那張蓋上白布的床,彷彿這樣的結果是預期好久而終於發生的事,彷彿長久以來就是為了這一天作準備,所以艾瑪這個人是冷酷的,麻木的。
機艙裡的空氣凝結有半分鐘之久,直到艾瑪再度以她如常音調指使其他人。
「妳去確認是不是真的沒有素食餐了。妳們把我們餐裡的蔬菜和水果湊成一盤,擺漂亮,等等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