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儘管如此,原來還有一種奇蹟,發現自己愛上一個人而他也正好愛著你的奇蹟。
除了在道館練習和參加比賽,我根本沒在外面用過空手道,沒想到短短半年之間,就用空手道打架兩次,一次為了老四,一次是為阿倫前輩。
【第七章】
儘管如此,原來還有一種奇蹟,發現自己愛上一個人而他也正好愛著你的奇蹟。
除了在道館練習和參加比賽,我根本沒在外面用過空手道,沒想到短短半年之間,就用空手道打架兩次,一次為了老四,一次是為阿倫前輩。
這一暈,似乎暈了好久好久,中途曾經迷迷糊糊醒來過,我躺在移動式的床上,有人推著我穿過醫院的灰白廊道,有阿倫前輩和小純憂心忡忡的臉和濃重的消毒藥水味,然後再度失去意識。
當我第二次清醒過來,天已經黑了,我的床邊只有小純。
她見我打開眼睛,又驚又喜,快哭出來。
我才想哭,又打架了,這次還被初戀情人和室友看到,雖然無關形象問題,可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他們別見到我兇猛動手的那一面。
阿倫前輩被那四個人逼到胡同盡頭,退無可退地靠著牆,側臉凜著「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冷漠。
那四個匪類又推他的肩膀、又拍他臉頰,挑釁不停。
「怎樣?你以為你洗白了,了不起喔?不屑跟我們在一起是不是?」
「也不想想看被關的時候,是誰在罩你?現在馬上翻臉不認人?」
心情,就像關在一個透明溫室,明明看得見外面遼闊的世界,卻找不到出口朝它飛奔而去。悶著,困著,打轉著。我蘊育的不是美麗的花朵,而是一種又酸又醜陋的情緒。
而且,每當在學校發現老四的蹤影,他在那一頭和蕭邦他們有說有笑,我在這一邊胸口擰了起來,彷彿可以擰出什麼,卻是滴淌在心裡的。
原本想藉由打掃來忘卻這份心情,可是802號最近愈來愈整潔,三兩下便可以掃完一整層樓,我總是在不到十一點的時候便英雄無用武之地,面對那一千塊鈔票乾瞪眼。
「還給我以前髒亂的802號房」,這樣的無聲吶喊想來太變態,於是我捲起袖子,開始動手拆紗窗,做起「過年大掃除」等級的清掃工作。
不過,老四還是把我在那家中式早餐店放下,自己去找停車位。
我照他吩咐,幫他點了一份火腿蛋餅,直到那份蛋餅和豆漿都做好送來,老四還沒出現。今天風有點大,緊盯那份早餐的我開始擔心它會涼掉,於是換到桌子對面的座位,背向店門口,幫他的早餐擋風。
不久,老四手拿車鑰匙走到我面前。
我對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同時聽見鄰桌同樣是大學生年紀的男生這麼惱憾地低語:
聽說,我的睡相不錯,可以一整晚都維持同一個姿勢,不太會滾來滾去,這也是為什麼即使是睡沙發也能夠一覺到天亮的原因。
差不多是平常會清醒過來的時間了,我翻個身,直接摔落在地!
好痛!從一起被捲下來的毯子中掙脫後,我環顧四周,驚嚇指數瞬間飆升!
這是802號房的客廳!我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老四繼續解決剩下的滷味,我則坐在旁邊玩起包裝滷味的橡皮筋,有時晃晃傳來水聲的浴室方向。
他才七歲,就已經懂得保護自己而暫時外出遊蕩,懂得怎麼跟那個不定時炸彈般的爸爸相處,懂得把自己洗乾淨。
相較之下,七歲的我會什麼呢?
為什麼愈懂事的孩子總叫人愈心疼?
「拿去。」
老四一來開門,我馬上把滷味塞給他,同時闖進客廳搜尋小西。
那孩子乖乖坐在餐廳桌前,喝著果汁,桌上有一只空盤,看來真的讓他把老四的滷味一掃而空。
小西見到我,露出歡喜的笑臉。
我沒有像傳說中的失戀那樣,成天以淚洗面或是食不下嚥,反而每天吃好睡好,傷心歸傷心,肚子照樣會餓的啊!
後來,小純在鐵板燒店的表現也達到一定的水準,有一天阿倫前輩問她要不要留下來特訓,就像當初我做的那樣。
小純願意,最初兩三次她要我作陪,畢竟要和男生在晚上獨處一個多鐘頭,對她來說難度太高。
不過,對我而言,也同樣艱難啊!我沒閒著,會自己練習炒肉、炒菜,阿倫前輩偶爾過來指導,大部份時間他還是站在小純斜後方,監督她的步驟。
我緩緩朝著住處方向走,大概也得走至少半小時以上,半小時,應該夠我沉澱情緒,然後整理笑臉面對小純吧?路面開始積水,高跟涼鞋每踩過一次,水的濕涼便會從腳底滲入體內,澆熄幾分鐘前我想見到阿倫前輩的滿腔期盼,留下這場雨在我心底愈積愈高,愈下愈冷。
好難過,好想哭,我卻有些木然恍惚,失戀就是這樣嗎?以為會是驚天動地,到頭來甚麼情緒也發洩不出來,只想消失到哪裡去,不用看見他們相愛的某個地方去。
然而還是有人發現失魂落魄的我。
「喂!」
音樂會圓滿結束,會後大家寒暄了一陣才互相告別,時間拖一拖,也快十點。
我一坐上老四的車,直接提出請求:「等一下可以載我去夜市嗎?」
「夜市?」
「嗯,鐵板燒店附近那個夜市,你應該知道。」
會場幾乎滿座,蕭邦面子真是大呀!學姐在離我們幾步距離的前方尋找自己位子,一旁冒出一個淺藍西裝配亮黃休閒褲的痞子男上前搭訕,聊沒幾句便想邀學姐禮拜天一起吃飯,我和老四雖然已經找到座位,可是情不自禁被那邊的情況發展吸引過去。
他們應該認識,學姐推託得委婉,可惜對方臉皮太厚,聽不出她並不想赴約,眼看學姊就快招架不住,準備舉白旗投降:
「我哪有每次都說不要,不然這樣好了……」
說時遲那時快,老四介入他們,是以相當無禮的方式走進痞子男和學姐中間,還無視被他擋在後頭的痞子男,逕自和學姊交談起來:
音樂會會場佈置得金碧輝煌,場外不乏好幾個俗氣的祝賀花圈,不過無損這場音樂會的高檔格調,政商名流雲集,穿著隆重,簡直跟國際服裝秀沒兩樣。
我定睛觀望印有蕭邦照片的海報,他凝神撫琴,後面有一群我不認識的樂團當背景。去除掉冷笑話的他,真的好有氣質。
「光磊!」
正要走進會場,後方有人柔聲呼喚老四名字。
返回住處已經晚了,小純老早等著我試穿洋裝。原以為那件粉紫洋裝讓我這有老媽子氣質的女生穿起來會相形見絀,但,當我注視鏡中的自己,一瞬間有了陌生的錯覺,那倒影看起來不像我,而是平常會讓我以欣羨目光多擱淺一會兒的美麗女孩。
「瑞瑞不愛打扮,所以一定連妳都沒發現自己這麼漂亮。」
小純見我出了神,笑嘻嘻對我打趣,興致一來,還拿起電捲棒想幫把我長髮的髮尾弄捲,不過她玩了一下,突然靜止動作,疑惑看住鏡中的我:
「瑞瑞,妳那條項鍊呢?」
晚上十點,店打烊了,小純在門口拖地,我在收拾鐵板吧台,阿倫前輩早早做完自己份內的事,穿上外套,說他有事要先走。
自動門一開,下降好幾度的冷風迎面吹來,他僵立片刻,嘆氣嘆得頗為無奈,啊,討厭冷天氣是吧?
小純看了看他,忽然丟下拖把跑進休息室,不多久又跑回來。
她遞出暖暖包,小純只帶一個在身上,若是給阿倫前輩之後,自己就沒得用了。
現在要忙開店前的準備工作,我正把一籃豆芽菜拿去洗,阿倫前輩猛然拉住我手臂:
「等一下,那個洗過了。」
好痛!我抽身瑟縮,被球棒打到的左手傷得比臉還嚴重。
他察覺有異,不吭一聲便奪走菜籃,硬是把我左手衣袖掀到手肘位置,露出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黑青,呈現長條形,很明顯是被棒子打過。
【第五章】
儘管如此,王子不能給所有的女孩都穿上玻璃鞋。
打完架的隔天,新聞果然報導出老四被圍毆的事件,鏡頭還帶到身為立委的父親那邊,他憤慨譴責那些暴力分子,並且誓言會追查這件弊案到底。
果真被老四說中,有兩三輛電視台的車接連出現,老四作完筆錄是一個多小時以後的事,媒體早就散去忙著寫新聞稿。他獨自步下階梯時,正好看到斜對面的我,很是詫異。
我站起身,老四確認過沒警察、沒記者後,才往我這邊走來。
「妳怎麼還在這裡?去過醫院沒有?」又是大爺口吻。
我擔心你啊……不要!我才不要這麼說!
秒數終於剩下五秒,我快要能夠解脫,不料車上的老四對開車的蕭邦說幾句話便迅速下車。
咦?不要下車啊!
我退後一步,屏息,眼角餘光中那台MINI逐漸遠去,而老四正佇立在我前方三十公分步道的位置,忽然好近。
「原來妳在這裡,害本大爺白跑一趟鐵板燒店。」一開口就盛氣凌人。